“晏之,事关你婶娘的性命,此事不可开玩笑。”
沈群山深吸一口气,握拳控制住满腔怒气,尽量放缓语气地说道。
沈晏之气定神闲地从怀中拿出一只和田红玉镯子,置在沈群山面前。
轻轻摩挲两下,悠然笑道:“叔父可认识此物?”
高擎的一簇烛火肆无忌惮地照在艳若鸡血的镯子上,映出里面刻的一个小小的“杜”字。
镯子质地细腻温润,散发着淡淡的油脂光泽。
沈群山骤然瞪大眼睛。
这镯子是他刚成亲时,和杜氏感情正浓,亲自打磨的。
杜氏一直视为珍宝,每日带着不离身,还曾笑言,除非她死了,否则,绝不脱下这只镯子。
他愤然作色,正要伸手去抢走镯子细细查看真假,沈晏之兀自张开了五指。
镯子径直坠落,砸在了桌上雕着山水纹的贺兰砚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而后碎成了几瓣。
碎裂的镯子蹦进砚台内的墨汁中,飞溅到了沈晏之白如雕玉的手指上几滴。
他掏出帕子,垂下眼睫,优雅地擦拭自己手上的墨汁。
漫不经心道:“不过叔父放心,我让人一刀砍下的婶娘脑袋。”
“按理说,她死时应该并不痛苦。”
他擦干净自己的手指,举在半空。
静静欣赏着骨节分明的长指,从心口发出一声愉快的轻笑,声音越加温和。
“忘了告诉叔父,侮辱沈安菁的那个侍卫是我安排的。”
“沈成安这蠢货挪用公银,也是我的手笔。”
乌黑的墨汁;血红的碎玉镯子;沈晏之噙笑的脸,狠狠刺疼了沈群山的眼睛。
一瞬间,他气血上涌,伸手揪住了沈晏之的衣襟,目眦尽裂。
“沈晏之!你再说一遍。”
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咬得牙齿咯吱作响,脖颈额头手背的青筋全部爆了出来。
沈晏之有些无奈,叹口气,幽幽道:“叔父,您年纪大了,怎么耳朵也不好使了?”
“我说,我找人侮辱了沈安菁、毁了沈成安、杀了婶娘。”
他好像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说的风轻云淡,仿佛讨论的只是家常琐碎。
说完,无辜地盯着沈群山的脸。
“叔父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的话就赶紧放开我。”
“你早点回去休息,明日也好攒足精神为婶娘发丧。”
最后一句话把沈群山的所有理智彻底燃烧殆尽。
“沈晏之,我杀了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直直对着沈晏之的脖子插了上去。
沈晏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五指力大无比,坚硬如铁。
“叔父,你老了。”他哂笑,黑眸流光波动,“单靠蛮力,是杀不死我的。”
沈群山惊骇地发现,他的手完全动弹不得。
不管是身手还是力气,他都不是沈晏之对手。
沈晏之摇摇头,似笑非笑地戏谑出声。
“不过叔父是长辈,你想杀侄儿,侄儿哪有不从的道理。”
未等沈群山明白此话之意,他就握住沈群山的手,把那把短刀狠狠插进了自己腹中。
而后快速拔出来,又插了两刀。
殷红的鲜血溅满沈群山的脸,染红了他的双手。
血腥味被风散,迅速盈满了屋子。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如石佛蜡像一般僵在了原地。
撕心裂肺之痛让沈晏之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鬓角冷汗直流。
他猛吐一口鲜血,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撑着桌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哀求:“叔父别杀我……”
“嘭!”书房院门被人推开,沈群山僵硬地转过脖子。
隔着昏黄灯笼之火,看到院外站着一个鬓垂玉线,清癯儒雅,手持龙头杖的素衣老者。
来人正是沈晏之曾经的恩师,当年的国子监祭酒文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