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缨的脑袋嗡了一下,里面好像有根弦断了。
他想到了那日在沈家中药,跌跌撞撞跑进郁秀院,恍惚间浅尝海棠花露的感觉。
他着魔一般,想要攫夺更多。
郎君的气息强横地侵略进来,在唇齿间游荡徘徊,吞噬了她口内所有的空气。
她的脑袋霍然炸开,一瞬间思绪全部空白。
“世子爷,你们没事吧?”路绥的声音在外面骤响。
接着就是低声的抱怨。
“谁这么缺德,居然在路边放石头,马车跑这么快,根本来不及勒马,方才差点翻了车。”
马车内的两个人被拉回思绪,俱是满面通红,不知所措。
顾濯缨手忙脚乱放开秦归晚,坐起身子,张口就是一句心虚又小声地道歉:“晚晚,对不起……”
未经允许,私自亲吻了她,实在过于轻佻放荡。
秦归晚面红飞云,完全不敢抬头看他,坐到一侧,别过脸,声若蚊蚋。
“我不怪你……”
言毕,车内忽然安静了,气氛陷入了凝结。
两个人都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烫意在脸上久久不散。
路绥迟迟听不到马车里的回应,有些担忧,勒住马,掀开了帘子,“世子爷,你们没受伤吧?”
发现两个人各坐一侧,皆是耳红如滴血。
他惊了一瞬,眼神挪到了二人的唇上,眉毛扬了扬,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火速放下了帘子。
马车又开始慢悠悠前行,行驶得比方才平稳许多。
车里的尴尬气氛越来越重,二人局促地呼吸发热。
顾濯缨仰头望着车顶,生无可恋。
他当初为何同意留路绥当随从?
就这样走了两刻钟,顾濯缨的呼吸总算趋于平复,他最先开口打破平静。
“青枝和沈二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提到青枝,所有的尴尬和局促都没了,秦归晚幽幽回道:“若是青枝愿意,等她生产完出了月子,我支持她和二郎一起回京。”
沈晏之坚持留在箕城,沈家不能无人,沈从蓝必须得回去。
况且他现在已经恢复清醒,总要重新读书考试,不可能在箕城久待,回京是理所当然。
到了这一步,沈晏之不会再做出拿青枝威胁她的事。
青枝和沈从蓝情投意合,她不能自私地为了让青枝陪伴自己,强行拆散二人。
顾濯缨颔首,“也好,沈二的人品,我能担保,青枝跟着他回沈家,绝不会被辜负。”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青枝是你阿妹,沈二敢辜负青枝,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我相信二郎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对于沈从蓝的品行,秦归晚一直深信不疑。
虽是一母同胞,但他干净温良,完全没有沈晏之的自私凉薄。
话题扯到了沈从蓝身上,顾濯缨说起了自己和沈从蓝之前的趣事。
秦归晚讲到沈从蓝痴傻时,知道她生病不舒服,眼巴巴地跑去把自己最喜欢的小瓦狗玩物送给了她。
说起来,她倒是挺喜欢那只小瓦狗,憨态可掬,看着便让人心生欢喜。
可惜,离开沈家时她没法带走。
顾濯缨眸光的惊喜一闪而逝,不过他并未接话。
讨论完这事,秦归晚又说起自己回去的安排。
她被抓后,青枝悲伤欲绝之下差点小产,山茶糕营生早就停了。
青枝下个月中旬就要生产了,她现在无心再做什么生意,回去后专心照顾青枝的身子,待青枝生产完,再慢慢规划自己想做的事。
说话间,秦归晚发现顾濯缨总是在不停地变换坐姿,知他受伤不能久坐,提醒他可以躺下。
在秦归晚面前,顾濯缨也不准备硬撑,当即侧躺了下来。
可是车里被冰盆弄湿了一大块,能躺的地方很少,只能紧紧蜷曲着。
秦归晚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如此能伸展开身子,顾濯缨欣喜应下。
他这几日为了应付宋怜雪,一直紧绷着,加上有伤在身,休息得极差。
马车摇摇晃晃,他躺在秦归晚腿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半阖眼眸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听着头顶上柔柔的声音,有种许久未有的轻松惬意。
不知不觉眼皮渐沉。
秦归晚让他先睡一会,进城会喊醒他。
他未推辞,放松下来,闭上眼,很快陷入了酣眠。
日头渐移,车里的冰块融化得越来越快,秦归晚见顾濯缨脖颈和鬓角隐隐出了薄汗,打开折扇,轻轻帮他扇了起来。
瞥眼看到他后脖颈下面有一大块刚撞的青红,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的鼻子酸得厉害。
马车颠簸的一瞬,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把她护在怀中。
不管他有多重的伤,只要她遇到危险,他总是不顾一切护住她。
她仰起头,敛住想要泛出的泪光,无声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