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之消失了整整半个月没出现在秦归晚面前。
天气逐渐炎热,秦归晚除了去长惜酒楼看账本和出城上坟,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屋内摇椅上发呆。
虽见不到沈晏之,只要出门,就能听到百姓们在议论他。
一些官差说,知府大人这段时间好像换了一个人,每日不吃不喝处理公务,还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内,时常秉烛独坐成夜。
底下的官差看着他从俊朗康健变得憔悴消瘦,皆忧心不已。
官差们轮流劝他休息,可他坚决不肯。
百姓们很担心,若是沈晏之累坏了身子,箕城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知府?
从钻冰之事后,竹苓不敢在秦归晚面前再提沈晏之的名字。
转眼进入了六月,钟天离如约来了箕城,给秦归晚带了一大堆奇珍药材,让她留着补身子。
秦归晚哭笑不得。
“义父,这两年你出诊收的奇珍药材都给我了,这药也不能当饭吃,我哪能要这么多?”
钟天离哼哼不满,“我给了你这么多补药,也没见你吃胖半分,你是不是又在每天想顾濯缨那小子?”
秦归晚不吱声,钟天离咕哝一句:“早知道,我当年就不骂他那么狠了。”
他转头又问:“沈晏之那混账呢?怎么不见他踪迹?”
“这两年每天往你这里跑,是不是怕我骂他,见我来就吓得躲起来了?”
竹苓尴尬地笑了笑:“沈大人最近公务繁忙。”
钟天离冷哼一声,不再多问。
他在这里,依旧是住在顾濯缨从前的院子,每日去苏潇坟前说说话,没事在箕城走走看看。
中午就在屋内和秦归晚聊天下棋。
有一日,下棋时,钟天离忽然问:“你当真不考虑沈晏之了?”
秦归晚摇了摇头。
钟天离发出一声极小的微叹。
“真是造孽。”
“顾惜羽那小子知道你要这样孤单终老,也不知心里什么感觉。”
秦归晚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义父,我一点也不孤单。”
“我有你和青枝,还有崔大娘、柳四娘、许邵、从蓝、竹苓,我有这么多亲人朋友,每天都觉得特别知足。”
钟天离瞥到她插着珠花的鬓发间有一根若隐若现的白发,怔了怔,眼睛酸疼。
六月底,钟天离再次离开。
秦归晚送他出城后,回家的路上顺便去看了沈安菱,告诉她自己准备明日去趟京都,可能很久不能来看她。
沈安菱的头发早已及腰,她很是爱惜,养得乌黑油亮,泛着莹润的光泽,丝滑如缎布。
因两年没出院门,皮肤白到近乎透明,眼神澄净,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
“秦姐姐,你要去多久,我和路大哥成亲那天,你赶得及回来吗?”
“当然赶得及,我还要亲自给你挽发呢,怎么可能错过你的大婚。”
沈安菱顿时眉开眼笑,拉着秦归晚,让她看自己绣的喜帕。
秦归晚夸赞她绣得巧夺天工,心里却百味杂陈。
这两年,沈安菱疯得越来越严重。
她发现喜帕绣好后,路绥还是没回来,便烧了重新绣。
她烧完东西,转身就忧心忡忡地询问贴身婆子:她现在还没开始绣喜帕,会不会耽误大婚?
钟天离给她把脉后不断摇头惋惜,失心疯不是药物能治的。
她把自己关在一个假想的幻境里不愿出来。
在那个幻境里,路绥还在外面打仗,她绣好喜帕,路绥就回来娶她了。
秦归晚有一瞬很羡慕沈安菱,至少她不用清醒的知道自己失去了所爱之人,不会感到悲伤难过。
翌日,秦归晚天不亮就带着竹苓坐上马车,在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开始出发去往京都。
崔大娘留下帮忙看守院子。
刚出城门,便听到马车外有男子清朗地高呼声:“晚晚,晚晚。”
车夫勒停马,秦归晚掀开帘子探出头,诧然发现,居然是沈晏之打马过来了,后面还跟着诸左。
夏季的朝阳在他背后炙热的升起,四周蝉声呱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