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数次崩溃,又无数次相互鼓励,重燃希望。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逐渐麻木,每日和行尸走肉无异。
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只知道,醒来就想办法找吃的,然后继续凿。
墓穴里没有身份高低,只有三个想活下去的男人。
他们刻字记天数,遇到逢年过节,把捉到的蛇鼠放在一起烤,佯装是山珍海味。
因为长期在地下见不到太阳,目力都在慢慢变差。
到了后期,三人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哪怕只凿一个时辰,也要休息许久才能缓过来。
一年前,他的双腿骨头忽然开始锥刺似的疼。
严重时,疼到浑身打颤。
丁兴和路绥便让他躺着,还把捉来的东西先给他吃。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染病的,只知道在墓穴里生病全靠扛着,扛不过去只能死。
刚开始发作,他还能强撑着站起来,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发作时的凌迟抽骨之疼,让他无数次萌生出寻死的念头。
可是一想到父母和秦归晚,又咬牙撑了过来。
丁兴和路绥也没好多少,每病一次,恢复后就肉眼可见地虚弱几分。
三个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从陪葬的铜镜里照看自己的脸,经常会被吓一跳。
两个月前,他们终于在岩石里凿出了一条路,眼看着后面全是土,三人嚎啕大哭。
谁知,正要往上挖,发现上面还是岩石。
丁兴万念俱灰,当场就要用矛头刺进自己的脖子。
他在世上已无亲人,实在不想再受这种煎熬。
路绥鼓励丁兴,既然上面是岩石,他们就顺着土往前挖,直到挖到上面是泥土的地方为止。
坚持下去,这辈子总能出去。
他不断承诺给丁兴,只要能活着出去,荣华富贵,珠宝美人,不管丁兴想要什么,他都双手奉上。
丁兴无动于衷,躺了十日,见二人因为担心他而嘴角起燎泡,终于答应继续活着。
就这样,他们再次重复从前的麻木生活。
二十几天前,终于挖到土出来了,见到光的那一刻,三人相拥而泣。
不过他们并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因为四周皆是荒野,看不到任何人影。
他们吃野草为生,相互搀扶着往前走,时不时喊两声救命。
但始终无人回应。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的身子都到了极限,丁兴发了高烧,路绥身子发晃,他的双腿彻底疼得无法再行走了。
三个人接连倒下,他们瞪眼躺在地上,无法挪动,皆是奄奄一息。
“那日,丁兴的手脚开始慢慢变凉,我求他再坚持坚持,也许会有人到林子里打猎发现我们。”
说到这里,顾濯缨的双目已布满红血丝。
“丁兴说他对不起我和路绥,当初他以为躲在墓里能逃生,没想到在里面活着的每一天都堪比地狱。”
“早知生不如死的煎熬两年多还是暴尸荒野,不如当初和东羌人拼个痛快,哪怕被踏成肉泥,死得也比现在舒服。”
“后来,丁兴闭上了眼,路绥喘息微弱,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了句救命,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他握紧五指,痛苦阖眸,含泪呢喃:“说好一起活着出来,丁兴还是没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