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他。
程暮能够理解。
原谅他。
程暮也能接受。
如今的程暮,在心无恻隐的加持下,已经冷静到了不似人的状态。
当一个人绝对冷静,毫无感情的时候。
那么他将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物影响到自己。
约摸一炷香之后,林晓晓终于说话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她的声音颤抖,沙哑。
“原来,我才是记忆中那个经常被父亲打骂责罚的人。”
程暮记得,在离开陵水县的时候,就说起过一些她回忆起来的记忆。
她说她有一个妹妹。
而那个妹妹因为功课不好,常常被父亲责骂。
想不到,现实却是她把自己的经历,强加到了自己妹妹身上。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
当某些事情不愿意回忆,且又无法忘记的时候。
那么潜意识中,这段回忆便会被加载在另外一个物品或者人身上。
林晓晓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从丧尸变回成人的。
她的记忆本就混乱。
因此在记忆恢复的过程中,把小时候的记忆完全搞错,也是可能。
“我记得,你还说过你之所以会变成活尸,是因为你的师姐把你推进了尸群,这也是错的吗?”
林晓晓依旧双手掩面。
她微微摇头:“不……这段记忆没有错……我甚至想起来了师姐的名字……赵燕琳。”
……
此刻。
距离南江两百里的一片山谷之间。
成片成片的军帐坐落于此。
它们远看像是刚刚冒出头的蘑菇。
近看则像是巨大的草垛。
很多衣着不似唐人打扮的军人,正在军帐中穿行。
许多军帐都已灭了灯,里面鼾声四起。
不过,在最大的一顶军帐中,却是一副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
乐师在弹奏,舞姬在跳舞。
在军帐的主座上,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得大刀阔斧,霸气十足。
他用手捏起一个琉璃杯,将其中的粉红色液体一饮而净。
然后,男人的脸变得有些扭曲。
“噗!”
他一口将那些粉红色液体吐在了身旁。
这一举动,让跪在一旁正在为他按摩,穿着清凉的侍女吓了一跳。
那侍女连忙匍匐在地上,用衣角擦拭着地上的水迹。
“不好喝!这酒……不好喝!”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眯眼看向客座上的一位年轻男子。
那男人穿着素衣长衫,头上戴着幞头。
这副打扮一看,便知其是中原唐人。
年轻男子一笑,伸手端起面前的瓷杯,将里面的粉红色液体浅尝一口。
他看着在大帐中央跳着胡旋舞的舞姬,道:“这桃花酿的味道,大可汗也不喜欢吗?”
主座上的霸气男人摇了摇头。
头上小辫挂着的彩珠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哒哒声。
“不喜欢!你们唐人的酒,太淡,哪有我们草原上的酒好喝!”
说话这人,名叫执师脱。
现在的突厥大可汗。
而那个年轻唐人男子,名叫宋青。
不过他还有一个并不是很多人知晓的名字。
巳蛇。
宋青听着执师脱的话,摇头道:“唐人也有烈酒,只是宋某不爱喝而已。”
“那不行!”
执师脱大手一挥:“来人!给宋先生上一碗我们草原上的羊奶酒,让宋先生尝尝什么才是男人该喝的东西!”
不过片刻,一个留着络腮胡,头上小辫同样挂着许多彩珠的突厥大汉便提着一个棍形酒壶走进了大帐。
这大汉面色不善,揭开压在酒壶上的布塞后,便递到宋青面前。
“大可汗赏你的。”
宋青闻着棍形酒壶中冒出的浓浓的腥臭味道,微微摇头道:“这酒宋某喝不惯。”
执师脱听闻,冷冷道:“你们唐人呐,就是这么不懂规矩!在我们草原上,敬酒不喝,可是对我们的侮辱。”
宋青一笑:“怎么?大可汗是想再敬我喝一杯罚酒?”
“给脸不要脸的家伙。”
络腮胡大汉咧瞪眼大吼,拿起棍形酒壶就将里面的白色奶酒倒在了宋青的头上。
倒完以后,他一把抽出腰上的弯刀,锋利的刀刃轻轻放在宋青的额头:“把酒舔干净。”
这时候,宋青低头看了看身旁。
在他所坐的客座周围,确实有很多奶白色的水坑。
不过宋青可能去舔吗?
他可是夫人手下的十二地支之一。
被夫人冠以“最毒之人”名号的巳蛇。
若他去舔了,败坏的可是夫人的名号。
宋青叹了口气:“大可汗为何对我有这般敌意呢?”
“敌意?”执师脱冷脸说道:“这天下闹成这样,难道我还要谢谢你吗?”
宋青言道:“可是据我所知,如今横行天下的活尸,也有你们突厥的一份功劳啊。”
执师脱看着帐外的夜色:“我们突厥的功劳?当初要不是那人来和我说,有办法让大唐内乱,我也不会放他去圣山。”
“如今,大唐乱了吗?”
面对宋青的问题,执师陀忽然一下暴起。
他吼道:“大唐是乱了!但是我们北陆草原也乱了!若不是你们这些毒辣的唐人,我们何故会逃到这里来!”
“大可汗!”那络腮胡瞪眼道:“别和他废话了!这些唐人都是一群比秃鹰还要阴险的家伙,让我砍了他,用他的脑袋给你做酒杯!”
听见这话,宋青一笑,随后对着络腮胡一弹指。
那络腮胡便瞬间脸色一变。
哐啷一声,弯刀落地。
络腮胡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躺在地上,一副痛苦模样。
音乐声停了。
跳胡旋舞的舞姬也是一脸惨白的匍匐在地上。
她其实很想退出这个大帐。
但是她没办法。
因为她只要乱动一步,执师脱就会要了她的命。
执师脱看着躺在地上的大汉,道:“巳蛇果然名不虚传,身上处处是毒呀!”
宋青微笑道:“大可汗夸赞了,一些雕虫小技罢了。大可汗,罚酒我是不会喝的,今日到此,只是为了待夫人问大可汗一句话,南江城,大可汗要不要去?宋某无意伤人,大可汗见谅。”
言罢,宋书便又是对着倒地的痛苦大汉一弹指。
那大汉就似溺水之人被救上岸一般,忽然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执师脱看着大汉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的反应,冷冷道:“南江不过是个小城,我去那里能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