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珠看了眼纸上的字,又看了眼地上跪着不敢起来的顺子,问道:“这是你写的?”
顺子用力点头:“是。”
“什么时候写的?”谢玉珠又问。
顺子小心翼翼回答:“昨晚上。”
谢玉珠没说话,只是又看了眼纸上的字,她道:“你先起来,站着说话。”
顺子跟着谢玉珠出来这几日,大约也摸清了一些谢玉珠的脾性,知晓她在外头不喜欢人跪来跪去,听她这么说便赶紧起了身。他跪是为了表态,不是因为喜欢跪。
谢玉珠将第一页纸上的字看完,压下心中的情绪,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识字写字的?”
宫里头的内侍一般都是很小的时候就送了进去,从小就在宫里头当差,只有极少数的内侍遇上了不错的主子,或是主子也小,需要人陪着读书,这才能识字写字。像顺子这般从上林署花木监出来的,哪来的机会识字呢?
顺子双手微微抓紧了衣摆,老实回答道:“奴才儿时……曾学过五年字,后才被送进宫中当了差,偷偷藏了本千字经一同带去。花木监的总管怜惜奴才,发现奴才有千字经后也未曾告发,就让奴才自个儿收着。这些年我时时拿出来读拿出来认,生怕自己忘了。”
谢玉珠:“你多大了?”
顺子回答:“十八了。”
“几岁入的宫?”
“八岁。”
谢玉珠看着顺子,心里头没来由升起了些许佩服。
八岁入宫时已经学过五年,那就是说是三岁开蒙。能在三岁给自家子孙开门的人家,要么就是家中富裕,要么就是书香门第之类,总归家世算得上不错。
如此好的家境居然在八岁时就入了宫,可见是家中出了大变故。而他小小年纪突逢家中巨变居然还能坚持识字,这份心境属实坚韧。
“那你如何练字?”谢玉珠又问。
顺子答:“奴才闲时会于泥土中用折枝练字。”
难怪了。
谢玉珠明白为何顺子这手字写得不怎么好看了,原来一直以来都没怎么拿过笔,只能用树枝在地上写,那的确很难练一手好字。
问过这些,谢玉珠对于他在纸上所写的内容就没那么感到诧异了。
顺子所说之事与李盼儿他们都不同,李盼儿三人几乎都是从庄子的种植情况,开垦情况,管理情况这几个方面入手,说的还是庄子本身的事情。但顺子不一样,他说的是人。
准确来说,是管事们,而且是管事们之间的八卦。
比如说谢玉珠方才看的第一页纸,上面就记录了这庄子里的二管事的妻子是四管事妻子的表妹,当初是四管事妻子接了表妹来庄子里小住,又借着四管事生辰祝酒,将表妹引荐给了二管事,让二管事一见倾心。
但这表妹一开始,却是奔着大管事去的,只是大管事那时无心娶妻,对这表妹的示好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表妹见大管事是个不开窍的木头,这才又转头投入到了二管事的怀中,最后嫁与了二管事。
她与二管事成亲后,二管事便与四管事连心,两人隐隐有想要与大管事在这庄子里分庭抗争之意。只是大管事积威已久,其他管事又都服他,所以两人还是被大管事压一头。
这些情况谢玉珠要不是看了顺子呈上来的这份汇报,她压根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