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么打算的,显然他又忘记了,他新认识的这位“伙伴”惹祸的能力有多可怕。
——人鱼已经濒临绝境。
深海种本就适应于无光与微光之境,准确来说,深海种身体的元素平衡中暗要多于光,裁决天使所拥有的能量对他来说也近似于克星,即便祂有意识地绕开了他所在的地点,裁决之矛所挟带的攻击范围也太过于广阔,破界的武器仅仅是存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个天大的威胁,更别提要应对不讲道理不计后果的纯白教皇,指缝间漏出的一点攻击,都叫吞噬者往深渊更迈进一步。
身在战斗的中心,他所承受的是莫大的伤害。
就算强行吞噬过去夺取的不合属性的力量,也无法扛住当下的危机,他的身躯要在光中不可避免地融化、碎裂,穷尽所有的手段都没办法阻止生命力的流逝——再如何嚣张自负、自认深海王者的存在,也不得不倾俯于命运。
输了吗?
吞噬者死死咬着牙,垂着头,锋利的指爪抓着胸口,几乎要深深地刺进血肉触碰到心脏……他还有最后一个求生的法门,但也不甘于就此舍弃经营至今的成果,强烈的憎恨与不甘让他黯淡的生命之火反倒燃烧得愈为光烈。
然后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头顶的重量。
极轻,又极重。
轻若一片绒羽,毫无存在感;重若一座山宇,压得他透不过起来。
就那么悄无声息的,一只有别于白鸽的鸟形生物出现在战场之中。
雪白骨质的外形,纤毫毕现的羽毛极为优雅,犹如瓷石般充满了美感,头顶一撮翘起的绒羽犹如一顶精致的冠冕,玫瑰的瞳色梦幻至极。
无论是裁决之矛的力量,还是纯白教皇的圣光,都无法撼动它哪怕一丝一毫,当它悄无声息出现在吞噬者的头顶时,并没有阻绝他所受到的伤害,它只是以自己强大的治愈力量给予他帮助。
象征着复活与新生的力量有着近乎于律令般的卓越效果,迅速剥除了吞噬者身上的死气,小小的白鸦张开羽翼,光芒流经它身侧,甚至被截留了一部分,化作它的补足,源源不断地灌注下去——无数彩色的光屑旋绕着人鱼的身躯,滋润他干涸的躯体,让那枯燥的头发重又焕发出深海神秘又深邃的光色,让那龟裂凋谢的鱼尾又饱含了浓郁盛放的生命力。
它的存在感很飘忽,若非战斗的主人公——那位发动攻击的教皇阁下忽然停止,直勾勾地盯着这只奇异的白鸦,并不会有外来的视线注意到它。
当然,现在,整个正义法庭都盯着它了。
白鸦慢悠悠地在人鱼的头顶蹦跶了一下,毫无惧色地张开羽翼,朝着纯白的那位微微躬身,轻细的嗓音说道:“日安,教皇冕下。”
前一刻还在恭恭敬敬问好,下一秒,它的身形一闪,就到了天使的身侧。
它竟然敢往裁决天使身边凑!!
不少异种就算不能窥破它的本质,也能看到它身上生与死交融的表象,但它丝毫未因自己死亡的一面而觉得会对裁决天使产生亵渎,它也不在乎会被天使身侧的光灼伤,甚至它是以一种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般的姿态靠近祂。
倒是没敢蹲在吞噬者头顶一样贴近祂的身躯,但那种距离也着实称得上一种冒犯了。
匪夷所思的是,裁决天使竟然也未伸手阻绝这个奇异的存在靠近自己!
更叫所有围观者都惊掉下巴的是,那双性的神圣天使在短暂地端详它之后,竟然伸出自己的手掌,让它落在了自己的掌心!!
“很高兴见到您,安塞尔阁下。”白鸦歪了歪脑袋,尖尖细细的嗓音这样说道。
天使美丽的面庞竟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谁予你的祝福?”
透过白鸦的双眼,那潜藏在信使背后的存在与这位阁下互相对视,维拉尼亚在冰雪之境拎起自己的裙摆行了个人类女士的礼节,既放心于大天使长予她的祝福,让她在他的老搭档面前获得了一定的优待,又惊喜于天使并未直截猜出答案,如果祂张口就喊出“伽尔”之名,有这么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作为定位,那她现实中的身份多半藏不了多久——但她并未解释得很清楚,只是回答:“您的老朋友。”
天使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白鸦轻快地在祂的掌心跳跃了一下,就飞到了祂的肩头,借着天使的身躯庇佑自己,顺便望向对面的威胁。
教皇虚影面容平和,只是安静地注视着那只白鸦,并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不过对于他来说,那种极端的从容寂静甚至是比暴怒更要来得可怕的情绪。
所有围观者大气都不敢出,只觉得空气都迫切得像是下一秒就会炸裂出恐怖的漩涡。
但那位纯白的圣者只是冷笑了一下,瞬间虚影破碎,化成无数白鸽,洋洋洒洒飞舞,碎散成无数细小的羽毛,如流光散失般很快就没有了踪迹。
一场灾难性的大战意外消弭得干干净净。
如果说战火还有余韵的话,那就要属阿塔利克了——他已经成为围观者视野的中心之一。
鉴于不少视线都留意到那只白鸦曾停驻在他肩头,现下所有围观者的好奇心都爆棚,揣摩着那白鸦的来历,探究它与他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而阿塔利克——不会因为纯白教皇没有向自己投注过一眼,就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没有危险——纯白教皇真正的眼中钉太过狡猾,她有着各种手段规避与之正面交锋,那么与她扯上关系的存在很明显就容易遭殃——只要想到自己即将与吞噬者一道被那位针对,他的心简直要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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