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光更为辉煌?
哪一团光更为璀璨?
被高热与炽烈环绕的维拉尼亚大脑一片空白,人类的躯壳已经濒临融化的边缘,她所有的本能都在促使她高高举起秉承着自己必杀意志的光之枪,用尽所有力量贯入那为死亡捆绑、虚无困束的茧壳!
星光穿透死亡,刺破虚无,刺在扭曲的剑身之上。
虚空之中听到连绵不断的可怖惨叫,还有那不为听觉所捕捉、仅有一丝感知的破裂声——仿佛什么坚固的事物被更强硬的东西刺破,于是出现开裂的缝隙,灰雾与锁链已经凝集成漩涡,就像存在意识般迅速地从茧壳四面八方涌来试图撕裂这个破绽。
她领域内所有的力量都被她强行抽取,这个梦境开始疯狂地向外吸收任何可以被同化的力量,维拉尼亚死死抓住手中的光之枪,毫不退缩地一寸一寸地将武器向下压。
开裂的动静更为恐怖,茧壳在她的枪下拼命挣扎,哀嚎震动着有限的时空,相互抗衡的光辉带来可以撕裂空间的张力,连构造这个囚牢的所有禁制都显得岌岌可危,似乎马上就会崩溃。
维拉尼亚不为所动,她伸出自己空出的另一只手,覆盖着自己抓着枪身的手上,一边用力一边开启停滞的大脑疯狂计算自己在不被迫出脱真身之前还能动用的力量。
就在这一瞬间,她枪锋之下的剑像是终于承受不住侵袭的力道,发出了可怕的崩裂声。
赢了?
维拉尼亚不仅没有丝毫意外之喜,反而因为这种情况与预期完全不符而立马提高了警惕,但精神高度紧张的她并不能放开光之枪,否则前功尽弃,而且她也已没有余力去应对任何有可能的变故。
有那么片刻,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死亡之力与虚无的烙印都被触动了,它们被强行剥离她的意志,已经超脱了自己的掌控!
下一秒,自破裂的茧壳、那漩涡般的裂隙之中,射出一道恐怖的东西。
并不是光!
比空间破裂的边缘更为锐利,像沉眠了无尽生命的死亡那样阴冷,它并没有被死气侵蚀,也没有被虚无同化,与其说绕开了死亡与虚无,不如说后者完全无法束缚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东西以一种一往无前的锋锐之势穿梭而出。
那是侵袭而来的阴影之剑!
“逐光之剑”的倒影!
与光明的大剑相同的外观,只是并没有挣扎着从中释放真身的扭曲脸孔,灰黑色的外表带着捉摸不透质感,似乎不是实体,但又显得过分沉重。
光与影相伴相生!
泰坦的本质必然是光,但是影子也是光的产物!
托提厄希作为掌握了光影法则的存在,对于影的本质必然熟稔之至,即使是逐光之剑也有自己的影子!
这影之剑自本体之上割裂而出,狡猾地绕过了维拉尼亚打造的囚牢,获得了自由攻击的意志!
虚无力量能够熔炼光影为混沌,然而维拉尼亚的梦境初生,她没有积攒足够的虚无力量来应对这个意外的战局,所以才额外加上死亡之力作为后备——她的敌人却同样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长生种,一位好战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强者,如吞噬者、海妖之流都有不少保命策略,正义法庭树大招风,创始人之一的托提厄希主动或者被动遇险的次数也不计其数——也许被同族算计到这种地步确实是他无法预料的劫难,但他没有藏着什么底牌是维拉尼亚都不相信的事实。
而这显然就是托提厄希的绝地反扑!
维拉尼亚平静地看着这意料之外的攻击侵袭而来。
她并不清楚这影之剑的力量与效果,只有亲身接触才能摸索它带着何等属性,就算是有迎接攻击的底气,也不禁遗憾地叹息,或许自己的真身是藏不住了——她人类的躯壳已经濒临极限,理应挡不住这攻击。
祈祷梦境世界没有又一个同族吧,她并未将纯白教皇考虑在内,或者在她潜意识里,萨尔菲尔德想要“净化”她的觉醒,并不因她的本质是人类还是稀有种族泰坦而转移。
可这场战斗是有观者的。
就在这个电光火石之间,影之剑骇然而出的霎时间,观者出手了!
即便是一直思量着必须拔除维拉尼亚这个眼中钉的纯白教皇,在看到阴影之间即将刺破她的胸口时,还是产生瞬间的错乱。
人类在某些瞬间,总是会被过激统治,身体的本能要快过思维,冲动的行为会绕开理性——不管光明的教皇是不想看到托提厄希有反击的余地,还是说不愿意她收到伤害,原本立在冰原之上遥望这场决斗的萨尔菲尔德,消失在原地。
战场之中的一切都是碎裂的,已经没有稳定的时空可以立足,但幻化出教皇身躯的白鸽本来就是一种携带着在任何混乱之地都能营造独立空间术式的使魔,它无惧任何乱流,有着比思维还快的速度!
但是纷纷扬扬的鸽群来不及在这个等级的战局之中再度现行,飘飞的白羽之中只来得及掷出一道权杖!
铭刻着缄默律令的光明权杖挡在了维拉尼亚身前,堪堪低住了阴影之剑的剑尖!
可怕的对手令得权杖抵抗时要动用的力量近乎透支,鸽群带着雪白纷飞的羽毛渐渐逝去,萨尔菲尔德借助使魔而幻化的身躯失去凭依,渐渐黯淡下去。
当权杖破碎,影之剑最终还是刺入她身躯的时候,光明的教皇留在此境的事物也只剩下随时都会泯灭的虚影。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影之剑分毫难进,在璀璨至极的光辉之中,它迅速失却灰暗之色,灰败得近乎于透明——与此同时,痛苦的哀嚎自“逐光之剑”之中发出,比之前的所有吼叫都要愤怒,都要绝望,都要仇恨。
犹如蝴蝶破茧而出,自那人类的躯壳之中脱出一团耀眼至极的光,光翼舒展开,漫天黯淡的星辰陡然又开始大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