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悬浮着纯粹的光明力量的颗粒,自然的光线从明亮的窗子上投射下来,在地面上映照出五颜六色的光泽,壁画依然鲜活,并未丝毫的斑驳,雕塑依然静美,也无稍许的变形,铭刻在墙垣之上的歌谣更是低低地重复地吟唱着,即使神已不在,依然无止境地歌颂着光明的主宰。
伽尔垂落着长长的受伤的羽翼,每一步都艰难地往前挪动,就像是并非意志在驱动身体,而是身体在硬生生拖拉着意志前行。
他所做的事何等的血腥、残酷、疯狂,偏偏他此时此刻的神色,依然是冷静的、理智的、悲悯的。
最后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一剑劈开神座前的帷幕,直面神座上的存在。
这道帷幕自金色圣国奠立之后,从没有被掀开过——或者自天国之时,神的帷幕便没有被掀开过。
神永远的是孤高的、有距离的、值得尊崇的、不容许冒犯的,即使是在面对祂最喜爱的天使,即使赐予圣徒神座之侧的位置,也是在帷幕之外。
即使当年正义天使在此绝望地自裁,也没有掀开这道帷幕。
但现在伽尔一剑劈开了。
——神座之上,并非空的!!
坐于神座上的自然不是神。
祂靠着椅背,手置于两侧,垂着头,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一直蜿蜒至地,昳丽的颜容连最优美的辞藻都难以描绘,三对羽翼无力地垂落在身后,白色镶金的圣袍却是千疮百孔——祂的身体中刺出太多血管一般的管道,粗壮如手臂,延伸出来直直地扎进神座两侧的墙壁之中,这些“血管”将祂、神座乃至整个帷幕之后的空间都交缠起来,构成了一个极为怪诞的集体——神圣、悲悯,却也无限地畸态。
祂的呼吸,便是金色圣国的呼吸。
祂的心跳,便是金色圣国的心跳。
祂还未死,但祂正在不断枯萎;祂以生命为代价维系着整个金色圣国。
“本来就是噬父而生,”他并未有过多的震惊,仿佛已经预料到自己会看见什么,现下也只是喃喃,“好不容易等到父已死,却要再一次承担噬父之罪……多么可笑。”
伽尔举起剑,一根一根斩断那些“血管”。
他每切断一根,天国便晦暗一分,当他将束缚祂的捆绑祂的拖累祂的“血管”全部切断之时,天国已经进入黄昏。
大天使长拄着剑凝望着着前方,许久才慢慢道:“亚当斯,我的兄弟,你该醒了。”
一架战车在战场上冲撞的战果有限,但如果是十架百架乃至于千架战车构成的集体,那么任何拦阻都会倒塌在这庞然大物底下,卷集成车轮底下的碎片。
维拉尼亚既然敢发动这次战争,就有绝对的把握将对手摁死在敌对方。
纯白教皇还不单是作为最大的威胁被忌惮,而是一个切实的敌人,因为他抓住了梦魇,梦魇以神格为筹码掀起了梦境世界乃至于现实的争斗,萨尔菲尔德不仅未阻止,反而催化更多的矛盾,四舍五入他掀动了全大陆更进一步的毁灭,他是注定的敌人。
维拉尼亚集全大陆的战力去对付特拉丹,她可没有丝毫不好不意思,她也不知道萨尔菲尔德手上藏着多少意外的筹码,只能小心为上。
由于那些战力或多或少都是她争取来的,与她有着各种各样的联系,所以最后总指挥官的位置落到她身上也是理所应当。
有了一致的目标,大陆其余地方的战火都因此而有所停歇。
谁都没有想到,最初发动进攻的力量来自于海域,被称为深海王族的某位存在拉来了海洋的水汽,催动风暴的权柄在特拉丹上方下了一场不止歇的大雨;紧接着跟上的是绿之民,无尽之森的女王射了一箭,刺破了一个国度的生命气场,她的力量无法作用于人,但她启动咒缚剥夺了特拉丹所有绿植生长的力量;侏儒启动机械,穿梭在土地之中,使特拉丹的地面变作沼泽、岩地、砂砾……没有一兵一卒的交戈,首先针对的却是特拉丹的气候!
这是一个漫长而折磨的过程,却是这场庞大战事的预演。
维拉尼亚盘算了各种毁灭特拉丹、杀死萨尔菲尔德的方法,正在挑选最有可能的一项一项尝试——瓦格雷自金色天国回返了,受到的刺激之深,令巨龙都有些陷入癫狂。
“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
维拉尼亚听到描述之后也呆滞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摇头:“没有……至少我没想到‘天国书记官’竟然还活着……”
说完之后她像是这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金色圣国是寄生在亚当斯圣躯之上的?”
“真有趣啊……”她微笑道,“原来伽尔也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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