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上去的时候,女修们正因为八卦得过于投入,以至于一时间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受伤的俘虏被关在一起,活动范围极其有限,又因为无法引动灵力而连疗伤都不能够,修士的身躯还不至于就此消亡,但难受是必定的,而且这种处境对于精神的折磨更严重,所以为了转移注意力,搞搞八卦也无可厚非,她总不至于把人的嘴巴也给封起,硬生生把人给逼疯。
就算背后吐槽说的话非常难听,千叶也并没有打断她们——事实上她也想知道,这个“凝露”到底是什么来头——拿了人家的身份却连人家的来历都不清楚,也就她了。
既然都给她下了通缉,分明是把“凝露”的详情给查透彻了,否则梅承望不至于听到他人口中的言谈,那么这些接到通缉令的人,必定也随之了解到“她”的身份……但她没想到,听了一通,什么实质性内容都没有。
“这分明就是一对奸夫淫-妇!这还有什么好疑虑的?”
“那是‘登芳主’啊,一个阳神!”
“阳神又如何?这种级别的大能混到个这般混不吝的花名已经有够匪夷所思的,他有什么做不出来?这种名声拐带人家个良家女子又有哪里不能理解了?”
“错了,还哪是个良家!分明是个恶女!”
“没错,你看那贱人趾高气扬、不折手段的样子,什么锅配什么盖,她都能跟着“登芳主”私奔,何等不知廉耻!”
“私奔?”
“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难不成引州那个朱家庄被灭门一事,还有‘登芳主’手笔?”
“这倒不至于,又不是‘斩俗缘’,修士跟凡人如此计较是要遭天谴的,修为越深越怕心魔缠身,一个阳神真人不至于连这也不顾及,但那女人就脱不开关系了——你就看传闻怎么说的,全庄三百余口无一幸免!所以,为何独独一个妾氏得以保全?她与朱家庄的灭门仇敌又有什么关系?她又凭什么能被‘登芳主’保护?要说里面没什么猫腻,没什么暧昧,打死我都不信!”
“没准就是他俩私奔搞出来的事!不是说‘登芳主’重伤被三道追杀吗,没准是在逃命的过程中遇上的她,然后就给旁人遭了难。”
“可恶!‘登芳主’是瞎了眼吗?”
“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比一个狠!但凡这俩有点忌讳,你我能被困在这里?”
“掌门肯定会来救我们的!“登芳主”一颗心石早就被全修真界打上了主意,能杀死一个阳神的机会谁愿意错过?这一路天罗地网下来,这俩贱人绝对躲不过!”
“但是,就一个凡女……不过是一个凡女,我实在想不通!”
“我也是,‘登芳主’自然有叫人觊觎之处,可这个凡女,究竟有什么稀奇,才能叫槐沙谷与紫霄剑派皆发上悬赏……还要活的,不能伤她!”
“深仇大恨也不像啊。”
“不会吧,没准里头还有什么内容?据说当时围堵‘登芳主’的,是槐沙谷‘莲华女’与紫霄剑派‘逍遥客’,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有这么奇怪的结局?”
“只能说就算是一个凡女,也有所不凡。”
“能叫仙魔两道联手通缉的凡女,没准就是有什么奥秘!”
“奥秘?跟‘登芳主’的苟且?”
“这是倒了怎样的霉运啊——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
浓浓的怨气溢于言表,简直将禁制内的空间都沾染上粘稠的污浊。
女修们越讲越暴躁,越猜越离谱,那口气没法发泄,这会儿也只能在嘴上恶意揣测过过瘾。
仙羽并没有参与八卦,但也没有阻止同门的话语,她闭目坐在一侧打座,似乎是还没有放弃突破禁制。
但是热切讨论的人没有觉察到异样,反倒是她在某个瞬间猛然睁眼,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然后抬起头,一眼就望到了悄无声息立在不远处的女人。
她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一介凡女,大约确实就是没什么存在感,以至于千叶什么时候出现都没人知晓。
那绯珠团扇抵着下巴,眉眼平和,站在那里的姿态就像是春日绽放的鲜花、秋日高远的明月一般恬谧又静美。
就皮相来说,这个凡女确实有着何等动人心魄的魅力。
见到禁制内的女修们忽然静止,纷纷回过看过来,她才终于有了动静。
扇面缓缓放平,在身前微微一压,另一只手抵着扇顶,手臂往下回落到小腹前,便迤逦前行几步——每一举每一动,每一举手每一抬足,那情态的动人之处皆无法言喻,即使这一群不久前才被她整过正恨她恼她得要死的俘虏,都控制不住有瞬间的心神摇曳。
那是无法抗拒的怦然心动,是人的审美在面对最天然最无可挑剔的“美态”时本能的妥协。
千叶开了口,语声轻软,细声细语,甚至还带着一点微微上翘的尾音,似乎很愉悦的样子:“诸位姐姐原来是这样想的,真是叫妾……十分伤心啊。”
有一个算一个,一群女修几乎是瞬间白了脸。
她轻轻地说:“若说妾与恩人并非姐姐们所想的关系,想来也无人相信啦。”
仙羽站起来,似乎想说什么,而千叶抬眸,只是慢悠悠地往她脸上看了眼,彼此的视线有瞬间的对视,仙羽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嘴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震慑——这是震慑!
即使很不想承认,这是何等的耻辱,但是连仙羽都不得不承认,一个凡女,竟然对她们产生了莫大的震慑。
千叶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道:“若说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想来也是无人相信的。”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自己就笑起来。
明明她都没干什么,也没展示什么威胁,却没有任何人敢说话,连呼吸都要用力屏住,唯恐自己的呼吸惊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