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喻湖是真心想当个好天道的。
“斛渔走了自己的路,她也走了自己的路,她们都尽力了,尽力过的事,没什么亏不亏的。”
迟听雨并不知道,偶尔她有这样言论的时候,都会有股子薄情的气质。
惊云端沉思一瞬,“听雨,要是斛渔是认真的,两个世界的战争里,喻湖输了,你会伤心吗?”
“不太可能。”迟听雨摇头,“其实最开始在我不知道有斛渔或者喻湖存在的时候,我对征服的战争输赢就持不看好的态度,但我会尽力。”
“过去在征服里做努力,是一种走向结果的必要流程,端端,尽力过后的事,成败都没什么好伤心的,况且从宏观的角度,喻湖的世界也不是完美和平,小规模摩擦多少都有,世界融合与否,都是要经历一番斗争的,非要说我们输,无非也就是输在没生在一个胜负已定的时代,刚好赶上了这波斗争,只能顺应现实,成为参与斗争的一份子。”
惊云端挑了下眉。
“是觉得我太冷静了?”迟听雨笑笑,“或许吧,我只是从理智的角度看待,但说实话,征服我认识的人里也有死在战场的,我亦会为此难过。”
也不是毫无所动,只是象征结局的胜败并不会让迟听雨感到如何,战友的离开才是叫人伤心的根源。
大约是惊云端一直没说话,大小姐眸中飞快掠过一丝疑惑,“是又发现我和想象里的不符,后悔了?”
惊云端瞪了大小姐一眼,冷哼:“想我后悔,这辈子没戏,我不是觉得你跟想象里不符什么的,只是好奇以前怎么总觉着你是个菩萨。”
迟听雨:……
“你眼光有问题。”她也不知道惊云端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你做过一军元帅,应该知道,权力之上,每个人都没什么区别,我所展现出来的形象,不过是最能让我得到利益的那一种。”
无论是温软沉静的大小姐,亦或是商场上毫不犹豫咬下对手一块肉的迟总,都是为她争取利益的形象。
“正如我在征服和你说过的,我身居高位,有能力可以为自己买到一个好人设,但这些都不意味着我是一个好人,端端,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你想好,现在你还有后悔的权力。”
迟听雨深知自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她披着最乖顺的外衣,内里却藏着自我的心思,善良二字与她可以有关也可以无关,全凭她心意。
惊云端点了点大小姐的额头,“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我们的赌约,我已经有头绪了,走了。”
看着惊大元帅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迟听雨:???
这算不算耍赖??
但她也得到了惊云端的答案,迟听雨失笑出声,是啊,有的问题本就不必问,尤其是对惊云端。
惊云端这样的人最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做什么,不用她多给她敲警钟。
在惊云端出去后没多久,迟听雨换了身衣服也准备出去,正巧遇上出来摸营养液的小曲同学,曲乐渠还好奇地问了一句:“迟总,你怎么没和爆爆一起?”
这俩不是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的么?
“有赌约,分头行动。”迟听雨俏皮眨了下眼。
明明是分开走的两个人,却在惟萝的别墅门口撞了个正正好。
“这算谁的?”惊云端无奈笑了,不过她也不惊讶,线索就是这些,她能想到,迟听雨自然也能。
“平局?”
“行,那就用找本体定输赢吧。”
惟萝正想让惊云端两个人过来一趟,该隐的情况实在不好,已经昏睡了两天都还未醒,只是生命监测仪器一直有信号,再加上该隐过去就时常昏睡,她和江莱两个人耐心观察了两天,估计她是要不太好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该隐正巧懒懒抬了抬眼皮,“来了。”
“能不来么,”猜到的时候,惊云端是意外的,却又没有那么意外。
她与斛渔不是朋友,与该隐却是。
只是没料到,卡罗尔不是斛渔的分身,该隐才是。
“是怎么猜到的,你猜到了,你也猜到了,好啊。”该隐撑着身子坐起来,佩戴的仪器持续发出警报,“不瞒你说,我自己也是这两天才知道的,本体快不行了,我要回去了。”
回去本体还能再撑撑。
“唯一可惜的是,我的仇还没有报痛快,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是该隐,又不是该隐。”
此时此刻的该隐像极了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照理把该隐和斛渔画上等号的时候,迟听雨还为该隐松了口气,该隐的早衰症一直都让人不忍心,可她是分身,这份不忍心似乎就会变得浅薄几分。
但当她真正见到该隐的时候,所有淡去的不忍心在她说“仇还没有报痛快的”这一刻卷土重来。
“行了,回去和喻湖还能腻歪一段时间,就别在这扎我们俩心了。”惊云端拍了拍该隐的肩膀,“该隐的仇,我会报的。”
“不管怎么说,惊云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感谢做该隐的时候遇见你。”该隐向惊云端伸出手,脸上的褶子被笑容堆在一处,“我还是好奇,你们怎么发现的,还说临死前,逗逗你们的。”
“斛渔要有分身,那必然是我身边人,她的本体都要死了,分身也差不离,我身边要死的人,只有你一个,这很好猜。”
只不过该隐是从她们相识处就是要死不活的,挺着扛着,这么多年也挺下来了。
“不该出现于世之人,该隐之人……”该隐自嘲笑笑。
无论是做斛渔亦或是该隐,她都是那个……不该出现的啊。
“斛渔如何与我无关,但你是我的朋友,该隐,我为你的出现感到惊喜,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斗了一辈子嘴的两个人,在离别前夕也终是承认,她们都为彼此的出现而感到喜悦。
眼皮子愈发沉重,直到生命检测仪的警报声停止。
暮色沉沉,大约连天道斛渔的情绪都受了影响,吹来的风显得萧条悲戚。
该隐的离开悄无声息,惊云端还是去公共墓区给她立了块碑石。
她与迟听雨一袭黑衣,在雨幕里久久注视着该隐的碑。
“我以为只有喻湖让人扎心,原来斛渔还留了这么一手,她也挺毒的。”
惊云端的掌心出现了一朵机械花,花朵放在碑前时,自动扎根入了碑前的纳物区,花瓣打开,泛起荧光。
除了长得不太像一朵真花,这能长达数百年的亮光倒是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