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日当空,时已至午时。
“聊完了?”倚在墙边的关子语,突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万逍遥吓得一跳,见她脸上带了一丝怨念,连声道歉:“罪过,有劳仙子久候了,一会儿请你吃酒......”
“就你嘴贫。”关子语白了他一眼,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面......
“你知道,如今我内力全无,只得多费些口舌,自是费了些时辰......”言及于此,万逍遥似有所感,沉默了下来......
二人便在这绿树成荫的青石之路上,静静地走着......
见他沉默不语,知他有心事,关子语还是关心地问道:“不都处理完了么?怎地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看着百花凋谢,秋叶枯败之时,叹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关子语在心中复念着,又问道:“此诗虽美却悲,不知万兄为何如此伤怀?”
“我是在想,岁月真是一把杀猪的刀啊!想我万家的听风堂,乃出身于幽冥监的情报司,这是天下最精锐的细作,传承千年之久,曾经何时,无论在朝在野,也是一块金字招牌,威名远播,想不到至京都不过百余年,就腐烂如斯了,触目惊心啊.......”万逍遥一脸感慨之色,望着道路两旁的垂柳,随风摇摆,花园里的百团锦秀,荷塘里的锦鲤畅游,凉亭,假山,等等,无不是让人心醉的美景.......
使人安逸,安享荣华,也会使人沉沦.......
京都虽好,居其不易啊......
这不易者,不仅是钱财之上,更在于心智之上.......
此中虽好,却不是善地。
凉州虽然苦寒,却磨练人的心智啊.......
难道,龙太祖当年逼这些大家族,都迁入京都,连这也算到了吗?
思及于此,万逍遥摇摇头将其甩于脑后:如这也能算计得到,他岂非神人乎?多是后人自误尔。
“你啊,看似潇洒,其实也是放不下啊......”关子语断言道,随即她仰头望着朗朗晴空,再道:
“这有什么,红尘俗世之中,人的贪嗔痴,怒憎恶,何曾少过?一切都是黄梁一梦罢了,所以,参破天道,跳出轮回,才是大自在啊......”
言罢,关子语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
“哦,少来,我虽然顶着一个大光头,也不曾想过出家,也不想束发修道,我就是俗人一个,爱喝酒,爱美食,更爱美人,大师,你还是放过我吧,另渡有缘之人吧。”万逍遥忙跳开一尺,一脸戒备道。
笑话,要他修道出家?那还不如杀了他.......
我可还没娶媳妇呢.......
万逍遥暗暗道。
“噗吡“一声,关子语被他的模样,逗笑了.......
她发现,待在万逍遥这里,她笑的次数,比她这二十余年都多........
我这是沾染了红尘俗念了吗?
想起阿四婆婆的话,她的脸一红,又低下头去,不再言语了,袖子里的手各多出一枚玉棋子,其入手的凉意,让她心中的燥意稍退,运起静一道心法,渐渐地灵台清明,目光又变得清冷起来........
万逍遥见她这模样,以为她生气了,忙不迭道:“我不是说修道不好,只是我杂念太多,不适合我罢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不是,吃酒么?还不走?”关子语又恢复了冷漠......
“哎,这不正在考虑去哪家么?”万逍遥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
关子语懒得理会于他,自是向前走去......
“对了,刚才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为何要出手.......”
“.......”
“哎,我发现原来,独以神识御刀,虽减其威,却另有神妙哎......”
“与我何干?”
“.........”
“对了,我记得万家有一本珍藏道本,叫什么《万法归宗》,你可有兴一观?”
“我只修静一道。”
“........”
正在万逍遥词穷之时,万二哥出现在拐角之处,救了他一命:“逍遥,不是约好吃酒,你这是去哪?”
“二哥,我这不是遍寻你不到吗?走,肚饿口干,正好大吃你一顿.......”万逍遥揽上他的肩膀,疾步而行.......
突如其来的热情,倒是让二哥有些不适应,在万逍遥的拖缀之下,他只得应承着:“你慢点,酒菜已备好.......”
“那更要走快点了.......”
“你现在好歹是一家之主,如此模样,成何体统啊........”
“这些话,等喝上酒再说吧......”
“那也等等关姑娘啊......”
“她自会跟上来.......”
关子语看着二人背影,摇摇头,轻移莲步,缓缓跟在其后,如影随形........
........
十里亭
同样是随风摇摆的垂柳,却带着一丝离别的愁.......
“再饮完这杯中洒,老夫便要走了,诸位还请尽忠国事,勿以老夫为念,当以老夫为戒啊.......”说着,卢飞玉仰头,一口将杯中之酒喝干.......
不知为何,他觉得平日柔和的醉花春,今天却特别辛辣,一股辣意由喉咙下到脏腑,再直冲上头......
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诸位保重。”他深施了一礼,上了马车,临行之前,他的眼神再次投向魏廷玉,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放下车帘,随风而去了........
在场的几十位官员以及好友,皆向远去的马车,深深的施了一礼.......
良久,魏廷玉依然没起身,身旁的好友参政知事王德之,拍了拍他的背道:“他已经走了.......”
“是啊.......”魏廷玉缓缓起身,看向他离去的方向:“但重任在肩,我辈仍需努力啊.......”
说罢,一挥衣袖,便疾步走向自己马车......
王德之急走了两步,赶上了他道:“孟德,你这么急,去哪啊?不如,你去我府中吃些酒吧,消散些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