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趴在阿公背上,听见脚下树枝被踩断的脆响,看见不远处一掠而过的野兔,感受到阳光穿透树枝落在身上的温暖。
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这是她生命中最无法忘记,最怀念的日子。
七岁时,阿公死了。
老师哭着抱着她说,阿公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会重逢,可她这时已经知道什么叫做死亡了。
她站在门口不言不语,一滴眼泪也没流。
就连那刚回到小留村的一家三口,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蒲厌听闻噩耗后连忙带着妻子葛兰和儿子蒲邱从城里赶了回来,他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利落地把爹埋了。
直到事情处理好,他们才忽然发现眼前又瘦又黑的女娃原来是他们的那个女儿。
蒲厌和葛兰对蒲夏一点感情都没有,蒲邱也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居然还有个亲姐姐,顿时发起脾气来。
二人只顾着去哄蒲邱,半点没有过问蒲夏的意思,蒲夏看在眼里,小小年纪就已经彻底意识到,原来他们真的不爱她,老师说的父母爱孩子是天性这句话是错的。
令她最难过的是,阿嫲虽然平时对她很凶但是会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抽空给她缝补破损的衣服,会把最后一个鸡蛋给她吃,所以她依然非常喜欢阿嫲,她想,阿嫲是爱她的,只是性格如此。
直到蒲邱出现之前,她从来不知道阿嫲也会那么温柔。
她这才知道原来蒲邱才是阿嫲想要的孙子,而她,只不过是阿嫲甩不掉的包袱。
蒲夏此后再也不快乐了,自从阿公死后,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锐利,她害怕受伤,所以要先刺伤每一个有能力让她受伤的人。
阿嫲骂她是赔钱货,她就骂阿嫲是大赔钱货,气得跳脚的阿嫲就拿着棍子满村追着她赶。
她跑得快,很快就能甩掉阿嫲。
看见阿嫲想打她打不到的样子,她就捧腹大笑,可笑之后她又掉眼泪了,她想阿公了。
阿公要是在会笑呵呵地帮她拦住阿嫲吧。
12岁的蒲夏已经初一了,小留村因为种种原因即将停止初中教学,县里各学校被分配了任务名额,在陆续接纳村里学生,而蒲夏是小留村最聪明的姑娘,老师说以她的成绩可以进入县里非常不错的中学,她无比盼望着长大。
长大后,她也去山外面看看,看看是什么让她的父母再不愿回到大山里,她还想把阿嫲也带出去看看。
虽然阿嫲有点讨厌,但谁让她是她阿嫲呢?
生日的那一天,阿嫲让她放学早点回去,虽然她知道阿嫲肯定是给她准备了每年都一样的长寿面,但这个日子她还是很开心的,一下课就往家里跑。
然后在家里看见了村长伯伯和两个陌生人。
那是两个与村子与她家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们明明是男人,却白的发光,比她家墙皮还白,一看就知道不会种地。
蒲夏不甚在意,忽略了他们打量她的目光,直直朝着阿嫲跑去,却看见阿嫲反常的低头坐着,似乎在揉眼睛。
蒲夏顿时惊了。
“阿嫲,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蒲夏虽然是对着阿嫲说的,却是恶狠狠地看着两个陌生男人,像极了一只强作凶狠的幼狼。
左边高大的男人虽然听不懂,但是大致也猜得出来她的意思,见状蹙眉问道:“你会说普通话吗?”
他的普通话说的跟老师一样好。
蒲夏点头用普通话问道:“我会,你们是谁?”
虽然有些口音,但是听得懂,能交流,那个男人才舒展了下眉眼。
“我是你的亲生父亲,而我旁边的是你的亲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