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鲤根本不知道,当赵昶战死的消息传遍全国,整个中宁都陷入了悲痛之中。
人们对南祥的憎恨一夜间达到了空前的高度,百姓纷纷自发为赵昶戴孝,城池,门槛都挂有白孝。知道霸桥关在打仗,许多家有壮丁的都涌向兵部要参军。还有一些江湖人士,豪情万丈,纷纷涌向霸桥关要与老北定王一起守关。
苏鲤一路之上看到城池上的白孝以及百姓同仇敌忾的气焰,心里很是心慰。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十日后到达了霸桥关。
老北定王和霸桥关众将士出城门迎接,人人腰间扎着白孝,表情悲痛肃穆。
看到苏鲤的马车到来,老北定王率众人一起跪在了地上,声音悲痛凄凉,“臣等恭迎王妃到来。”
苏鲤在星辰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遥遥望去,不管是北定王府的将士,还是南疆军,抑或是五城兵司和京畿部分人马,都身着白孝,表情悲楚地跪在地上。
是谢罪,抑或是无颜面对。
霸桥关的城池上挂着大大的白幡,此刻天上飘着零薄的小雪,寒风中,整个霸桥关城高石冷,显得特别凄凉沧桑。
苏鲤轻轻走到老北定王面前,伸手便搀起他,“王爷请起,阿霑离去,不是王爷的错。”
老北定王却长跪不起,摇着头,老泪纵横,呜咽不止。
“是臣无能,没能护好承俊亲王殿下,以至让他英年殒命。臣后悔莫及,万死不足以赎罪。请王妃降罪!臣死无怨言。”
老北定王将赵昶死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身后跪着的裴世子及北定王府的众将士都垂着头暗暗低泣,为赵昶,也为老北定王。赵昶于皇上于整个中宁都太重要,如今命殒在此,总要有人承担责任。
所有人都以为,苏鲤此番前来,就是来降罪的。
老王爷为他们扛下了所有罪责,
苏鲤望着老北定王年近花甲,满头白发,却依旧披甲执锐为中宁守关,一生光明磊落,忠心耿耿。这样的老帅,苏鲤怎能怨?
她搀不起老王爷,只能对着众将士道,她声音凄厉,却带着誓不可挡的勇气,奋然道。
“殿下战死,他是为国捐躯,是他做为军人的荣耀!可他汉有就这样白白死去,此番我受皇命而来,就是要为他报仇!
我们不仅要把践踏中宁土地,杀害中宁百姓的罪魁祸首赶出中宁,更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我要让他们世世代代从骨子里都不敢再欺负中宁,不知众将士,愿不愿与我一起,同仇敌忾,为赵昶报仇!为中宁守关拓土!让霸桥关内的所有百姓都不再有失去亲人的痛苦!”
老北定王及众将士一怔,方才知苏鲤不是来问罪的,是来为承俊亲王报仇的!这一段时间,他们心里窝着一股火立马被点燃,所有的将士同时跪伏在地,象宣誓一般,声音震天响。
“臣等愿追随王妃,为殿下报仇!为中宁守关拓土!将贼子赶出中宁,还百姓安宁祥和!”
苏鲤从袖袋里抽出圣旨,“老北定王听旨……”
随后苏鲤被老北定王及众将士迎入了霸桥关府衙,迎面便看到了一瘸一拐,全身都缠着绑带,一只眼睛受伤极重,即使缠着绑带依旧血迹斑斑,却挣扎着向她走来行礼的裴俊羽。
“霸桥关守将裴俊羽见过承俊亲王妃,臣有罪,致使霸桥关伤亡惨重,五守关的弟兄全死了,连承俊亲王也……”
说着,他再受不住,哭着一下子跪倒在苏鲤面前,“请王妃降罪!”
苏鲤红着眼圈,知道北定王府的儿郎个个都顶天立地,丝毫不推卸责任。
“裴四将军何罪之有?能以区区五万之众,阻挡南宫戬和赫连骥五十万大军之整整五天,等来援军,寸土未失,这是何等的奇迹?这是居功至伟!何来的罪?皇上嘉奖令已至,裴四将军接旨……”
此圣旨,也是苏鲤让太子殿下一起颁下的。圣旨中,裴四将军守关有功,被封为招远大将军。彰显了皇上奖罚分明,绝不会让有功之人蒙冤受屈。
这一份嘉奖令再一次鼓舞了在场所有的将士。
星辰瞧着苏鲤脸色苍白,身子有些虚晃,知道她日夜兼程赶来,早就疲累不堪。如今又耽搁那么长时间,即便她受得住,肚子里的孩子怎能受得住?一路之上,喝下无数安胎药,就是因为孩子不稳,可她丝毫不舍得停下来休息。
“王爷,”星辰对着老北定王抱拳一礼,“王妃日夜兼程不分昼夜赶来,可否先安排屋舍让王妃暂且休息片刻?她已经有几天没能入眠了。”
老北定王闻言脸色一变,知道承俊亲王妃已怀有身孕,此刻才醒悟过来急忙招呼裴世子,“阿安,赶紧将王妃请进内堂,吩咐后厨准备午膳。”
苏鲤却轻轻阻止他,“王爷,阿霑在哪里?我想先去看看他……”
她话一出,整个议事厅的人都沉默了,大家都低着头,气氛有些诡异。
苏鲤目光扫着众人的表情,心里陡然一沉,“难不成,阿霑的尸首竟是没找回……”
她如此想着,一口气竟是没提上来,身子一晃,就要往后倒。
“王妃……”
众人吓得一声惊呼,本能地伸出手想扶住她,星辰眼疾手快抱住她。
苏鲤眼眸通红,却强忍着,犀利地看向老北定王,“王爷,请告诉我实话!我是为阿霑报仇而来,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老北定王抹了把脸,象是下定了决心,“请王妃随我来。”
说完,老北定王率先走向内院,苏鲤推开星辰的人,强提一口气,挺起脊背跟在后面。
这里是一个冰窖,在霸桥关的地底下。
苏鲤随着老北定王从暗道走下去,扑面而来的寒意,却让她摇晃的步伐走得更稳。她就要见到阿霑了。一路上不是没存有侥幸,她觉得阿霑没有死,说不定正在某处养伤不方便露面而已。
可现在,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整个冰窖很大,最中间放着一张冰床。上面躺着一个人,用白布全部盖住。冰床的桌子上,摆着一副残缺的盔甲和一些零碎的东西。
老北定王就神情悲悯地站在冰床前,目光深痛地瞧着白布下的人。
苏鲤就明白,那是她的阿霑。
她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冰窖的寒冷,让她保持着一丝清明,没有立即倒下。
她颤抖着手想去揭开白布,却被老北定王阻住了,“王妃还是不要看了……”
似乎赵昶死的极惨,老北定王不忍让苏鲤看。
苏鲤从善如流地放下手,目光有些飘忽。
“这是从殿下身上拿下的东西,请王妃认一认吧!”
苏鲤的目光随后看向床前那张桌子,上面有阿霑的战甲,战甲破烂不堪,可见当日战况之惨烈。战甲旁没有头盔,只有佩剑‘银龙’,还有一只护身符……
一看到那只护身符,苏鲤的悲痛仿若就从灵魂深处袭来,她呜咽一声,直接半个身子就扒在了冰床上。她无声的饮泣,让老北定王手足无措。他深知失去亲人的痛苦,伸出手,想安慰,刹那又收了回来。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是任何话语都无法劝慰的。
苏鲤直起身,一手抓起护身符,一手冷不丁突然掀开了冰床上的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