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闯从叶紫的屋里出来,刚刚上到三楼,还没敲门,门就开了。
像往常一样,秀英一直都等着儿子下班回来。
秀英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沙发靠近门这边的墙壁处。
秀英干坐着,时不时的瞅瞅墙上的挂钟,电视也不开,浪费电。
孟闯给秀英买了收音机,秀英不用,怕浪费电池,电池不禁用,嫌贵。
有时,秀英会缝缝补补做做针线,缝袜子的时候居多。
孟闯的脚,大而肉多,整天搬搬运运,干活多,走路也多,所以袜子底总是破。
无论秀英缝几遍,孟闯照穿不误,从不嫌硌脚。
孟闯的文化程度不算高,但是,从小就记得《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孟闯十分孝顺。秀英引以为傲。
秀英边缝袜子边喜欢地自言自语:脚大站得稳,顶天立地,勇闯四方,像他爹,是个有出息的男人!
秀英从年轻时,独自带着儿子过日子,精打细算习惯了,每分钱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买菜,从不买新鲜的,每次都是赶着市场上快收摊了,才去买,不是一般得便宜。
早晨的两块钱,最多买两三个新鲜土豆,而夜幕降临的两块钱,可以买小半兜,虽然不新鲜,但是皮里的内容不变。
顶多就是来个物理变化。
即将产生化学变化的菜,即使一分钱,秀英也不会买,放不住。
秀英最常买的菜,就是土豆,放得住,还顶饥,不像青菜,又贵,又放不住,还不顶饱。
今晚上是土豆丝,热馒头,大米稀饭。
本想放个青辣椒调调味儿,但一想,省下一个是一个,一个辣椒配上咸菜疙瘩,明早还能给儿子炒个菜。
今晚的土豆丝里,只放了一点儿葱花,五粒花椒,没放姜,最近的姜特贵,都快赶上肉价了。
“吃啥不是吃,吃到肚里都是变成屎。没有姜就不吃姜,吃了也变不成姜子牙。”
秀英一边嘟囔一边给孟闯炒菜。
“没有姜就多放盐,吃盐才有劲儿!”
秀英多放了一点盐,这样就着菜,能多吃一个馒头。
秀英就喜欢儿子吃馒头的样子,大口吃,大口嚼,恨不得几口就塞下一个手工大馒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看着就喜欢人。
秀英每次蒸馒头,都揉得特有劲儿,越有劲儿,揉出的馒头就越好吃,纯碱大馒头。
新馒头一出锅,热气腾腾,孟闯就着蒸虾酱,一顿能吃三四个。
孟闯一进门,就带进一阵凉气。
“赶紧洗手吃饭。咋回来这么晚?”秀英接过孟闯脱下的棉衣,赶紧抖搂上面的灰尘。
“噢,在楼下耽搁了一会儿。”
孟闯进厨房洗完手,出来就拿起了热馒头,咬了一大口,左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饿了。
“又是那个小姑娘?”秀英指叶紫。
“嗯。”孟闯大口喝大米稀饭,一口就下去了半碗。
“以后离她远点儿,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秀英不喜欢叶紫。
“我也不想去,主要是,正好经过。”孟闯善良,见不得以强欺弱。
“我看啊,打死她活该!欠打!”
秀英看不惯没结婚就跟男孩子同居的女孩子,更见不得未婚先孕。
“哎,闯,我让你取的买菜钱,咋没取呢?”
秀英翻了翻孟闯的棉衣口袋,只有卡,没有钱。
秀英不相信手机支付,只相信实实在在的现金,每张毛爷爷都是金砖一样的存在,拿在手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