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凑合,不过不如你卖的好,以前我也是摆开来卖的,可是城管来了收拾不及,就只能这样卖了。”
中年妇女穿着一身劣质的粗布衣服,裤子上沾了一些尘土,那是坐在地上留下的;她的面色黝黑,满脸风尘,当然是长时间风吹日晒的结果。
在这张黝黑的脸上,白斌看到了一种无助和卑微,这让他不由有些心软。
如果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他倒心安理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可她并无对自己存有敌意,他反而觉得有点不安了。
“你被城管抓住过吗?”白斌问。
“抓住过两回。”
“怎么处理的?”
“第一回,他们让我去城管大队接受处理,我第二天去了,他们把我教训了一顿,我交了五十块钱罚款,他们就把东西还给我了,让我以后别卖了,再抓住要重罚。前几天又被抓住了,他们要罚款二百,我没交,东西一直没拿回来。”
“他们来查是有时间的吧,”白斌说,“听说上午是九点半和十一点半,下午是三点半和五点半,其他时间可以放心大胆地卖。”
他把从那个城管女孩口中获取到的“情报”告诉了中年妇女,他虽然希望自己能多挣点,但更希望全世界的可怜人能少一点。
“说是那样说,”中年妇女说,“可他们来得一点也不准时,有时迟点,有时早点,每次前后耽误一个多小时,一天来四次,基本上就没卖的时间了。他们来查的那个时间段人最多,所以还得冒险,不然卖不出去多少东西。夏天还好,天长,城管下班后,天色还早着呢。现在天越来越短,晚上人们也不怎么出来了,全靠白天卖。”
白斌放眼望了望那些小商贩,说:“按理说,这些人也不占道啊,为什么不让卖?”
“城管对我说过,他们也不想管,可是商场老打举报电话,城管让我在商场里租个摊位卖,可是那摊位死贵,挣点钱全给了商场,不然谁愿意出来挨饿受冻啊?”
这时,来了几个女顾客,她们在白斌的面包车上挑着鞋垫,那个中年妇女抱着纸箱就站在旁边,却没人光顾她,她显得有些尴尬。
那几个女的挑了几双鞋垫走了,中年妇女说:“你看你这买卖多好!”
白斌谦虚地说:“一阵好一阵坏,前一阵子半天没人。”
“嗯,生意就是这样的。”中年妇女说着,向远处走去了,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白斌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良久,他之前听说过她的悲惨经历,老公车祸身亡,肇事司机逃逸,所以她没得到一分钱的赔偿;家里还有个自闭症的儿子,而自己抢了她的饭碗,是不是有点过分?
转念一想,那些经历都是她自己说的,谁知道真实情况是不是那样的呢?在世人的横眉冷眼中讨生活,哪个不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可怜人?
这么想着,心里就舒服多了。
再说,自己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这些商贩,哪个身上背负着几百万的债务?
这一带有个很有名的乞丐,白斌前几天来这里考察市场时就见到过他,也听说过他的事迹,他五十多岁,一条腿自大腿根截肢,拄着双拐,走起路来却很快,人们都叫他瘸鬼。
瘸鬼的行乞效率非常高,只要你从他面前经过,就别指望全身而退,给多他不嫌多,给少他也不嫌少,总要说一句吉祥话,诸如“老板发财”、“老板阖家欢乐”之类,但不给绝对不行,他会一直缠着你。
你若骂他,那你完了,只有一条腿的他会使劲往你身上蹭,你如果嫌他脏,胆敢推一把他,那更完了,没有几百块钱休想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