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仍是那样黑白相反的……但这不重要,他回来了。
君傲颜安静下来。
“老白!”祈焕跳着挥手,为他的出现感到由衷的高兴,不论哪个层面之上。白涯的背后有两把刀,不知是何时取回去的,而手上还拿着一把断刃,上面还滴着血。
“回去吧。”他说,“我们该回去。”
世界都安静下来。
在这个静谧的夜里,群星璀璨,像大把碎钻奢侈地铺在上面。这里的空气很好,干净极了,让每一颗星星的光辉都完全透过来,连月亮也相形见绌。
两个人帮扶着走下去,回到友人身边。莺月君上下打量他,就好像怕他被调换了似的确认他的身份。但他的确是白涯本人没有错了,她惊异地发出叹息。
“真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
“嗯……我也不知道。”他好像有些无所谓,“就是赌一把。”
他们转过身,并排走着,远离那巨蟒的遗骸。零散的蓝色光点还在空中沉浮,似乎是顽皮的星星跳下来玩,却因为贪玩没有足够的法力回到天上一样,有些茫然地在尘世徘徊。这真是美不胜收,令人感慨。
直到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涯大步向前,走到这具无声无息的躯体边,用断刀将他拨过身去。
华贵的衣服早就破了多处,沾染了灰尘与血痕。楚天壑静静地躺在地上,感受晚风拂过面颊,在伤口上轻轻刮擦,疼得麻木。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再闭上眼睛,眼里有些盈盈点点的光,像是死去的破碎的星星。
柳声寒将他扶起来,靠在一处断墙上。楚天壑的呼吸不太平稳,有些杂音。声寒摇起头来,有些遗憾地说:
“你的脉象很乱……”她又摸上他的头,“还发烧了。若不及时医治的话——”
“用不着。”
白涯打断她,冷冷地在一边站着。他不愿意离这个人太近,即使心里知道他八成是无辜的。但白涯就是觉得烦躁,不想多看他一眼。或许摩睺罗迦的面孔在那张脸上,给他留下了过于深刻且不必要的印象,这招致了白涯的厌恶。
“他直接死在这里就行了。”
“老白,这……是不是有点冲动了?”祈焕有些忧虑,“你不也觉得,他可能只是个受害者,什么也不知道吗?虽然摩睺罗迦确实给我坑的不轻,但楚神官他……”
“但他至少知道那是个邪神吧……”傲颜似乎对白涯执支持态度,“毕竟摩睺罗迦连自己的信徒都不放过。算了,九天国的假神们,一个两个都只是把人当工具而已。而且你忘了吗?白涯的父亲可是死在他们手里,这仇,怎么能……”
君傲颜站在他面前,手上攥紧了陌刀。她太能理解白涯的痛苦了,就算白涯将他碎尸万段她也不会觉得过分。柳声寒在楚天壑身侧,放下他的手腕,摇头叹息着站了起来。楚天壑困惑地皱起眉,抬手按了按阵痛的太阳穴。他的声音有些干哑。
“白爷的事……我倒是知道。”他像是第一次得知这件事,有些恍惚,“信徒……他们怎么了?他们、他们都死了?”
“你不知道?你的神附在你身上,把这里搞成现在的样子。”
莺月君狐疑地看着他,伸长手臂让开一方视线。楚天壑看到灼灼燃烧的红色林海。他曾经看着这里慢慢“生长”,从一片空旷的沼泽与茂密的树林,由无序变得有序,由混乱变得规整,由荒芜变得热闹。朴实无华的建筑拔地而起,参差坐落其中。这方安静而避世得仿佛置身人间之外,俗世的焰火永远不会烧到这里。
直到今天,被付之一炬。
零散的几只黑色祸斗正在附近游走,将明火吞吃腹中,收拾着残局。地面上的火源便越来越少,光芒也越来越淡。遥远处传来那少得可怜的、将他映衬出人色的红光,逐渐变得暗淡,好像在见证血从身体里缓缓流尽。
“只有……只有我们几个,活下来了?”
“我想是吧?”白涯活动了一下肩骨,语气不咸不淡,“但我想你就要死了。抱歉,我无意杀你,也无意窥探你的记忆,不过属于我爹的那部分我已经知道了。虽然你与他的死没有直接关系,看来你也像是被蟒神利用的受害者,但很抱歉,我们不是为此杀你。”
“我知道……”楚天壑疲惫地说,头枕在砖石的断面上,“看上去你们胜利了,蟒神大人也不复存在……那如何处置我,就随便你们。”
白涯的脸别到一边:“你怎么想都随便你。我杀你,只是怕还有摩睺罗迦的部分残留在你的体内。若是它某日忽然醒来,又为祸人间。你不得不死……算是以绝后患。”
君傲颜的手微颤着,她将陌刀抬高了些。
祈焕好像于心不忍:“可、可是——有没有别的办法?老白,我理解你,关于白爷的事我绝不是说风凉话……我就是想,那些什么砗磲啊、琥珀啊能不能驱除邪秽?或者我们把赤真珠带走,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你怎么还在替他说话?”君傲颜很惊讶,“蟒神诡计多端,对我们心中所想是知根知底,说不定现在也在骗我们……祈焕,你忘了它是如何对待你我的吗!”
她如此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