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岚目光尖锐地盯着他,嘴唇颤抖着,似乎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
她冷峻说:“骆长官,你们缉查处把药品交给我的时候,有一份清单!请你回去查一查,看看你们转交给我们多少药品!请你回去看一看!我现在实在不想和你多说什么!”
她从水泥台上拿起纸夹子,低头沉默片刻,又说:“骆长官,我接触过的军方官员,都对我说,武汉这里一定会打仗!一定会打仗!一旦打仗,你让我拿什么去救治那些伤兵们!骆长官,我再说一句,那些扣留药品的人,就是卖国贼!就是要葬送抗战!”
她向桂龙海一挥手,说:“龙海,我们走!”
她说着,就拉着桂龙海的手,向门外走去,把骆江扔在这里。
桂龙海临出门时,不断回头看着骆江,似乎对眼前这种情况很惊讶,也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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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骆江心里窝着一股怒火,是独自离开第二十二野战医院的。
出了门,他才想起今天是阴天,此时仍有小雨飘了下来。
他此时心里的怒火,怎是这么一点小雨能熄灭的!
他太清楚了,为了那些药品,他上海区的弟兄,几乎损失了一半!那是上百条生命换来的!谁敢截留克扣药品,老子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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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江乘车驶上轮渡,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阴天,这个时候,天色已有些暗了下来。
有三四辆轿车上了轮渡,此外,还有一些货车。
轮渡上的船员拍打每一扇车窗,招呼道:“下车,下车,都下车。”
乘轮渡过江,原本是很平稳的。但阴雨天,就怕江里有激流。激流涌过,那么大的轮渡也可能摇晃,上面的汽车可能会移动,造成意外伤害。
这些船员招呼车上的下来,就是一种安全防范。
骆江下了车,靠在船舷上,向附近观望。他注意到,后面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美丽的姑娘。他想,这应该是个富家女,但不知是哪一家的。
他注意到的另外一点是,这姑娘虽然年轻,但脸色相当严峻。
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人跑过来,给她张开伞。
那姑娘回头瞪他一眼,似乎还在斥责他。
骆江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她就是池家大小姐,池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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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珺此时,望着滔滔不绝的长江水,心情却异常沉重。
很显然,池三爷一直想在池家树立起威望。
他帮着杨府做鸦片生意,也是这个目的!但他没想到,这一次却出了意外!
此事虽小,但已引起她的警觉。她心里很清楚,池家和杨府,现在只是表面和平!
就在五六年前或者七八年前,池家和杨府还杀得你死我活,甚至震动省府高官。湖北省主席夏斗寅亲自出面给双方说和,才渐至化解。
但三爷牵线做的这个生意却让她很疑惑。
孟老庄竟然被人开枪打死!麻三和货,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最怪异的是,失控的卡车,竟然撞死一个国军军官!天下哪有这么奇怪的事!
“麻三还没找到!”她回头盯着胡总管。
“我派出很多人,所有麻三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但就是没找到他的踪影!”
“接着找!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是,我再派人去找!”胡总管皱着眉,点头低声说。
轮渡终于到了王家巷码头。骆江的车,池珺的车,先后下了轮渡,向不同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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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江乘车回到缉查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王至功。
王至功的一科,还有刘启胜的二科,都是原来警备司令部所属的缉查队。缉查处一成立,他们整体划入缉查处,这才属于特务处系统。
眼前这个王至功,面容白净,身材瘦高。他如果穿着军装,一定挺精神的。
但特务处的传统是,除非正式场合,所有人员不再穿军装。
所以,王至功现在穿的是一身挺刮的西装,打一条深蓝色的领带。
他头上的三七开分头,梳得一丝不乱。看得出来,他很注重仪表。
骆江终究和他认识没几天,交情不深。此时心里虽然怒火中烧,仍然克制着。
他尽可能和气地说:“王科一长,前几天,你告诉我一件事,说有一批药品转交给第二十二野战医院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