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在头顶用一成不变的语调播出,赵老粗坐回便池边,盘着腿喘气。十来年里,赵老粗欺负了很多人。来到岭西第一看守所,他被另一群暴徒随意蹂躏。他在痛恨这群暴徒的同时,意识到在狭窄封闭的环境之中,所有信息和社会关系被割裂,没有钱、没有小弟、没有关系,依靠个人的力量,无法对抗暴力团伙。
“如果在外面,老子要将他们砍成肉片。”
“不,老子要让他们去洗厕所,洗最脏的厕所。”
“让他们一个一个跪在老子面前吃屎。”
赵老粗不停地意淫,幻想着自己在外面的威风。可是,幻想解决不了当前的实际问题。晚上,他享受了新人应有的待遇,在凌晨开始值第五个夜班。第五个夜班值下来,一晚上根本睡不了多少时间。如此安排倒不是特别针对赵老粗,而是新贼的一般待遇。
监舍夜里不关灯,侯海洋平躺在板上,瞪着眼睛看高高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不少痕迹,变换成各种形状,有人性,有鸟兽。在童年,侯海洋最喜欢长时间观看天花板痕迹,脑海中充满千奇百怪的想象,还可以编成一个又一个连续的故事。
他的左边睡着韩勇,右边睡着小杂役娃娃脸。娃娃脸的位置原本属于臭虫。臭虫与侯海洋发生冲突以后,臭虫受到惩罚,睡觉位置便朝便池方向挪动了一个位置,娃娃脸便占据了臭虫原来的位置。
娃娃脸睡觉很不老实,总是喜欢将腿像螃蟹一样横行着,这种姿势在普通床上尚可,在看守所的铺上就容易侵犯其他人。
侯海洋将娃娃脸搭过来的腿又横过来时,他用手敲了娃娃脸腿上的麻筋。娃娃脸吃痛,睁开眼睛看清左右情况,赶紧蜷起身体,双腿并在一起。
虽然隔着娃娃脸,侯海洋仍然能够闻到臭虫身上的味道,这个味道不仅仅是汗臭,也不是单纯狐臭,而是一种混合着汗臭、脚臭、狐臭的恶心酸臭。他翻了个身,尽量躲避在无处不在的酸臭,暗道:“明天给鲍腾说,要用十盆水给臭虫洗澡,每天晚上都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