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暮从车里下来,转眼便看到温柔的壁灯下,站着一个亭亭的人影,她朝他挥手,琉璃似的凤眼便微弯,带出清澈的笑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岁月往后,时光回头,是十几岁的朝笙又站到他面前,朝他招手。
但谢云暮很快很快的清醒过来,那种伴生他十五年的痛苦清楚而残酷地提醒着他,这不是朝笙。
但他对言思朝与对其他小辈总是不同的,谢家小辈都觉得这十五年前才认回的谢家真少爷有些不近人情,性子看起来虽温和,手段却远胜过他的父亲谢敏行,和个无心的菩萨一样,面目慈悲,谁都不怜。
唯有言思朝,得到了他的长辈慈心。
“小暮舅舅,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呀。”言思朝熟稔的开口,这个小舅舅向来是个大忙人。
谢云暮温声答她:“最近事情并不多。”
言思朝想起言乔时常抱怨她妈妈是个满世界玩的撒手掌柜,吐槽自己一个人经营言氏辛苦,她促狭地想,和小暮舅舅比,大乔舅舅你这才哪到哪呀。
谢云暮边走边和她聊天:“今天怎么过来了?我记得言乔说他这学年给你报了好几个特长班。”
想到这个,言思朝就牙痒痒,大乔舅舅对她妈妈怨念日浓,告诫自己不要走上和她妈妈一样的路,要做一个有担当的言家人,因此,他最近致力于把她培养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名门淑女。
可恶啊言乔,在你之前带我去蹦极出海潜水攀岩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无法成为名门淑女了!
但言思朝在谢云暮面前一向乖巧:“是呀,最近正好在学大提琴,所以我来问问姨奶奶经验。”——毕竟可是曾经享誉全球的大提琴手,而且姨奶奶人又温柔,不像言乔总是唠叨她,她超喜欢这儿的!
说起这个,言思朝仰脸看向谢云暮:“小暮舅舅,你会拉大提琴吗?”
谢云暮默了一晌,最后,温声道:“算是会吧。”
和周瑾打过招呼后,他带着言思朝去了琴房。
琴房偌大,摆设却陈旧,是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很干净,却没什么人气在。一把大提琴静静地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看得出琴盒上岁月的痕迹,它被人爱护的很好,有种历久弥新的意味。
谢云暮置身这满是记忆的琴房,想起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朝笙拽住他的衣袖,问他还会不会演奏大提琴,说她想听。那个时候,对她满心戒备,不愿被她的笑容而麻痹,谢云暮拒绝了她的请求。
往事如云走过,他坐在熟悉的高脚椅上,摆好大提琴,握住了琴弓。
多年不曾练习,早已经生疏。他回忆着,手底的旋律越发流畅起来。
他在大提琴上算是很有天分,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只会这一首《爱的礼赞》而已。他曾经无数次在这空旷的琴房中想念朝笙,过往的细节一点点被他反复的回忆,以为来得及,以为有机会,以为能和她度过这一生好年岁。
结果,连一支曲子都未能演奏给她。
是报复吗,朝朝?独留我一人这么多年。那你未免太小气了,轻而易举就离开了我。
言思朝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扰他,只安静看着他琴弓开合,乐声流淌,无名指上玫瑰色的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明明这首曲子是为了所爱之人而作,为什么小暮舅舅看起来......这样的难过?
周瑾不知何时来了,言思朝回过头去,发现这位温柔爱笑的长辈早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