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从笙。”她叫住了他,正如他那般,直呼他的名字。
宿从笙手脚不听脑子使唤,僵硬地定住了。
大抵是因为元夕热闹,她偶尔有点小的善心。朝笙瞧了瞧自己满手的灯笼,递给了他一个锦鲤的。
宿从笙看着那颜色艳丽的锦鲤灯笼,伸手去接,又觉得自己太没骨气。
她什么意思啊……上个月还抽了他一鞭子……
他茫然极了,朝笙在那催促。
“不要?心想事成的锦鲤哦。”
他好像感知到这个姐姐偶然的善意,终于接过了灯笼,说是纨绔,真到了某些时候,又有着一团孩子气。
“心想事成?”他翻来覆去的看着红彤彤的锦鲤,心知她是在逗他,却忍不住低声道,“那我要是要你原谅我,也会心想事成吗?”
年少的小郎君低头,不敢去看朝笙的神情,以她的性子,大概又有什么嘲弄的话要说。
说到底,宿从笙确实没有陆嘉木那帮人一样让她厌恶,尽管他与她有同一个令人作呕的父亲。
但元夕夜好,天心月圆,她愿意与这小孩言和。
“可以啊。”她的声音懒散又轻淡。
他抬起头,那张与朝笙相似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到底年岁小,心事全藏不住。
露葵老怀欣慰,只觉得郡主终于成熟了些。在她看来,姐弟和睦十分重要,对于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出嫁后唯二的依仗不过是母家与孩子。宿从笙就是以后的昌乐王,是昌乐王府的主人。
她并不曾思索过,为何女子需要有一个丈夫,可出嫁后丈夫反倒还要靠在后头,不能完全为女子依靠。
风吹过,池暮手中那盏月神灯笼上满缀的流苏轻轻飘荡。
他不意外于朝笙今夜对宿从笙的温和,那日的气她已经替他出过了。
再如何,都是血脉相连的姐弟。他们应当要关系亲近。
姐弟友爱,同样是对身为郡主的她有好处的。
他可以很客观的剖析利害,却发现自己无法忽视心中升腾起的嫉妒。
是的,嫉妒。
他垂眼看着手中精美绝伦的月神灯笼,桂香燃尽 ,烛火微明。
而宿从笙爱不释手的提着她给的灯笼,全然忘了和朝笙的龃龉,忘了她当日扬起的马鞭。
原来赢下所有灯笼,并不独独是为了哄他啊。
池暮垂眼,冷淡的神情都隐于面具下。
朝笙听到了好感度的波动,却并不意外,她回头,看向小马奴。
他的神情掩藏在面具下,露出的一双桃花眼长睫如翼,瞳仁里寒星点点。
好像十四五岁的小郎个子确实会长得很快,她刚把池暮捡回来时,他瘦削如未抽条的青竹,如今不过三个月而已,他已经可以微微俯视她了。
冬夜,少年玄色的衣领高而严,那颗赤色的小痣也掩藏得很隐秘。
池暮坦然对上了她的眼神,桃花眼一瞬不瞬,映照着十五岁的她。
朝笙眯着眼,好像终于困了,池暮眼神微动,低声道:“夜深了,郡主,早些回去歇着吧。”
“小马奴,你也是。”她抬手,摘下他的面具,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有些惊讶,桃花似的眼睛轻眨了下,安静地把白狼面具覆于掌心。
宿从笙提着小锦鲤,看了眼池暮手中的月神灯笼,又看了眼朝笙手里的面具。
马奴与姐姐之间好似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觉得有些熟悉,是陆嘉木与呼延明迦二人一样吗?但宿从笙又觉得不同,他说不出来,朦朦胧胧地,也并不懂。
宿从笙捏着细长的黄竹灯柄,锦鲤灯笼远不如月神灯笼好看,他心情却很好,不觉得有什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