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猎为蒐,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自古以来,帝王向来借田猎以讲武。宣朝开国时,四海初平,便用声势浩大的狩猎来夸耀武功,这个传统留存两百余年,至今已变了味。
当朝的皇帝对外一力主和,维持虚假的和平,对内则极力打压武将,将权力收归宣朝的中枢——洛都。
因此春猎的意义已变成对地位的炫耀,对君恩的夸誉。
金吾开道,香车满路,御道两侧,百姓远远避着前去九巍山汤泉宫春猎的王公贵族。
池暮送朝笙上了马车,才返回来接这位小世子。
朝笙走前还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叮嘱了句:“别让宿从笙惹到砚白。”
有姐弟情,但是不多。
池暮露出笑来:“放心。”
她也觉得自己多虑了,便摆摆手让池暮去了。
宿从笙的纨绔兄弟们今日可以公然在御道骑马,已经疾驰而去。
砚白轻踏马蹄,俯视着这小少年。
它实在是一匹很神骏的名马,哪怕是林坚那样的混球,也不敢去奢望一匹乌骓。
宿从笙已经开始畅想他骑在砚白上的模样了。
池暮翻身上马,而后对宿从笙伸出了手:“上来吧,小世子。”
朝笙不在的时候,小马奴的神情也淡了许多,无端让宿从笙觉察到一点压迫感。
真奇怪。
他伸手,又有点犹疑,觉得自己被池暮带上马就更加奇怪了。
但他自己无法爬到砚白身上去,只好把手放在了池暮的掌心。
掌心满是疤痕与薄茧,他感觉这小马奴大概过得很苦。
池暮垂眼,看着一脸犹豫的从世子。
他淡声道了句“抓紧”,而后手臂用力,便把宿从笙干净利落地提到了马背上。
从世子的发带都在半空甩出了一道有力的弧度。
“嗷!”宿从笙立刻收回了心里的内疚。
前几天在朝笙面前,这小马奴明明看起来很好相处的。
公报私仇!绝对的公报私仇!
“走了。”
池暮他似乎知道为什么朝笙爱逗这个弟弟了——简直是只河豚,一激就炸。
砚白放开了马蹄驰前而去,宿从笙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池暮在他身后,声音沉稳。
“握好缰绳,世子。”
他刚刚对池暮升起的怒气早就被冲上天灵盖顶的刺激打散,宿从笙感受着马鸣风涌,依从身体的本能,握住了缰绳。
真是一种神奇的体验。
疾驰的快感让他兴奋。
宿从笙感觉整个人的意识都凝聚在了一起,原来骑马是这样的感觉,在乌骓的背上是这样的感觉。
纵然身后还有一个池暮,他也感到了清楚明朗的快乐。
…
以前,宿从笙其实没想过要学骑马,他出行都是马车,规制也远胜过其余纨绔。
至于林坚他们抱怨家中长辈弟兄教他们骑马时的严格,他也不过随意听听。
因为他的父亲不会陪他做这些事情。
宿文舟只会在王府最内的殿中问卦占卜,坐忘炼丹,诸如此类。
宿从笙不明白宿文舟为什么这样沉迷于修道,而不想着做称职的父亲,合格的丈夫。
——尽管,若他想学骑马,昌乐王府能替他找来洛都最好的马术师傅,那些人因为他的身份,会恭敬而尽心的教会他。
他固执地认为他不需要。
直到看到朝笙打马过长街时,他忽然意动,没有父亲教又如何,他的姐姐也善骑马。
耳畔响起池暮的话,他的声音总是有点哑。
“世子,还请专心一点。”
宿从笙一个激灵,陡然又意识到教他骑马的是他姐姐的马奴。
——还是有点生气!
他就知道朝笙爱敷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