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朱雀大街缓缓驶向了启夏门。
陆嘉木是作为使臣随行在队列之中的。
他看向那辆镂金刻凤的朱红马车,从今往后,那个高高在上的宿朝笙就要委身于狄人,再不能回到洛都了。
他觉得快意,又有一丝遗憾——遗憾最后要让别人收藏或践踏她的美丽。
尽管他是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
她没来求他。
再如何跋扈,面对皇命父权,终究顺从的接受了。
女子,到底不过如此。
……
索仁终于看到了他期盼已久的车驾,他迫不及待地驱马上前。
隔着重重的珠帘,他看到了他日夜思念的绰约身影。
“索仁,这不合规矩!”那日钦见他奔向前去,在身后惊呼。
但索仁生平未学得半点谨慎,至于宣朝人的规矩,他更不在意。
他掀开重重的金白二色的珠帘,惊起赤色的薄幔。
将要嫁往狄人王庭的公主穿着宣朝的大红喜服,直垂到她脚面的广袖上,蔓延着金翠而绣的云鹤,十二面留仙裙向下拖曳,鸾凤从裙裾底向上飞去。赤金的喜帕覆住了了她的面容,她端坐宛如画中的人。
索仁知道这不合规矩,也许会让这位宣朝的公主因失礼而哭泣,但他鬼使神差地掀起了喜帕。
他以为她会尖叫,或是被吓哭,宣朝的女人最讲究所谓的“德”与“礼”,再骄傲的公主也不例外。
但她只是抬起如鸦羽般的长睫望向了他
“你一点也不慌吗?”他问。
朝笙的眼神一如初见时不躲不避。
“总归是要嫁去狄人的王庭,守你们的规矩,不是吗?”
索仁放声笑了起来:“果然是我一眼就挑中的妻子。”
他感到自己日夜的思念实在是应该的。
他拽住了她的手腕:“会骑马吗?别坐马车了,狄人的新娘从不在马车里窝着待嫁!”
真是一个蛮子。
广袖如风,云鹤飘摇,索仁看到她抬起了手,然后他被她轻易地推下了马车。
朝笙索性掀开了珠帘,看着跌落在地的索仁。
“但现在还在宣朝,你得守我们的规矩。”
索仁落在黄尘之中,却一点也不嫌狼狈,只觉得她冷淡的声音像马车前珠帘相击时一样清亮。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曲江在朝笙的眼前向东奔流而去,三年之前,她从青州西来,露葵还盼着,她在洛都寻得一门顶好的亲事。
三年之后,她凤冠霞帔,却是要和亲北去。
她回身,看到了使臣之中的陆嘉木。
那副狐狸面一如既往令她厌恶,她知道他的卑劣,没能见到自己痛哭着出嫁,他似乎很失望。
梅苑外的那一鞭,没能让他学到教训。
“借我一用。”朝笙随手扯过那日钦手中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