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可以走出病房,沐浴在阳光之下了。乔瑜挽着程西的手,在医院后面的疗养区散着步。春光美,阳光从苍云之中照射下来,银杏树的枝丫上挂满蒲扇一般的嫩绿新叶,灌木还未修剪,肆意的滋长着。青石铺就的甬路旁青草依依,鲜花可人。空气中有潮湿的泥土的味道,虫豸活跃起来,浪漫喧闹,或飞舞或跳跃。
人生,能有多少时光有爱人相伴,不去想油盐酱醋,不去想工作事业,不去想老人孩子,不去想健康长寿,只想着如何消受这灿烂的春日呢?恐怕垂垂老矣之时回望,记忆中也就那几个深刻的屈指可数的瞬间。
乔瑜是这样的人,虽然她没有把握能留住程西,但越是这样,她就越珍惜和程西在一起的每一天。程西能够感受得到,所以,尽管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热爱乔瑜,却坦诚的把最真挚的情感和温度送给她。
如果能回家,为什么不呢?那里有属于自己的空间,有厨房,有浴室,有落地窗,有宽大的席梦思床垫……家,绝对是一个无限发挥创造力的地方,但它最基础的属性,是归属感。就在一个半月前,程西的归属感还仅来源于毛坯楼里的一堆篝火,但现在,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寻常人家不易察觉到的再平常不过的“家”的味道。现在,他是入侵者,似乎打乱了她的节奏,却丝毫感觉不到来自这间狭小空间和这个空间主人的排异,反倒是迅速的开始适应和学习起来。程西发现,乔瑜是个很会生活的女人,每一个细节都会用心思,这样的人即便一个人生活得再久都不会太寂寞,和她一起生活的人也不会缺乏关于乐趣的发现。
一觉醒来,程西发现左腹下的纱布上贴着一个汤姆猫的贴纸,右胸的纱布上贴着一个杰瑞鼠的贴纸,这完全是一个孩子的童话梦境照进了现实。程西明白,童话的本质不就是抚平现实里的残酷和伤痕吗,很显然不曾有这样深层思考的乔瑜不可思议的触及到了这个真谛。
这一段时间,程西并没有闲着,只要乔瑜上班不在家,他也像一个主人般打扫、洗涮、做饭、整理,这令他心安,毕竟在记忆中他从未度过如此养尊处优的日子。但他忽然发现,乔瑜的家里居然没有一张同父母的合照,准确的说,没有一点她父母的痕迹,对于如此热爱生活的女人来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但程西像乔瑜尊重自己一样,从不过问乔瑜的过去。
桃月,清明,果然应了历书的描述,这一天沈郁的天空中下起了绵绵的丝雨,山城笼罩在肃穆和潮湿的氛围中。落地窗上挂满了雨滴,这座城市的雨并不像北方那样刚猛爽快打在玻璃上会发出擦擦的声音,这的雨会静静的飘散下来,连一阵微风都足以改变雨势。如此的天气,无事的人不会起太早,有事的人情绪不会很高涨。
乔瑜下了夜班,程西还没有醒,她把湿漉漉的伞挂在了门外,把身上所有的衣物都脱掉扔进了洗衣机,对着镜子用吹风机吹干了淋湿的头发后,钻进了被子,躺在了程西怀中,她用丰腴的赤裸的略带冰凉的身体向程西索取着温暖。程西睁开了眼睛,听见她隐在被子里轻声的哭泣。
“乔瑜,你怎么了?”
乔瑜探出头,凌乱的青丝下,那双美丽的双眼哭得桃红,泪痕更使她显得楚楚可怜。她把脸贴在程西起伏的胸口上,说道,“亲爱的,我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