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峻元一怔,心跳加速。
他大概猜到沈晚鸢为何问他这句话了。
他看了一眼沈晚鸢,竭力忍耐住喜悦,让自己显得稳重些:“草民未曾婚配。”
“那可有意中人?”
沈晚鸢眉头微挑。
赵峻元无奈笑笑:“不瞒殿下,草民家境贫寒,自幼与寡母相依为命,只想考取功名让她老人家过上好日子,谁料这仕途如此艰难,命途多舛,没有心情,也没有底气与女子来往。”
仕途艰难这话倒是真没说错。
他错过了这一次的科举,还得等两年才能再参加春闱。
“为了母亲放弃科考,你倒是个孝子。”
赵峻元苦笑:“我母亲抚养我长大不易,功名可以随时再考,母亲的身体要紧。”
沈晚鸢点点头。
这话在理。
她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而后意味深长地开口:“人总不会一直怀才不遇,你的机遇总会来的。”
丢下这句话后,她起身离开。
赵峻元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个笑。
他知道长公主殿下久不成婚,引得朝堂上下不满。
而他本来对自身才华很有自信,可来京之后才发现,如今世家当道,科举一事根本没多少公平可言。
他一个寒门子弟,没有出头之路。
也正因此,他才会多次试图引起长公主的注意,只要得了公主青眼,他迟早会平步青云。
而如今,长公主问了他是否婚配,看来过不了多久,他是要做驸马了。
本朝驸马没有实权,但长公主不一样,朝堂之上她有话语权,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
届时他有长公主做背景,还能没有官职?
然而令赵峻元意外的是,他原以为不出两日,就能接到自己当驸马的圣旨,然而过了快两个多月,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按耐不住,试图再同沈晚鸢偶遇,却得知她已经离京,带兵去了塞北,征讨冒犯边境的北狄去了。
无奈之下,赵峻元只能在京中一边读书,一边等候沈晚鸢回来。
在此期间,他还回了一趟老家。
乡野田间,赵母得知儿子回来,兴高采烈。
谁知回了家,赵峻元严肃地看着她:“娘,我在京中得了贵人青睐,但将来如何还不知晓,我与陈表妹的亲事你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影响了儿子仕途。”
事实上,赵峻元在上京赶考之前,就已经定下了表妹陈氏为妻。
陈氏温柔体贴,二人一起长大,双方家长也是想亲上加亲。
不过碍于赵峻元当时即将科考,怕影响他,两家都没有将此事说出去,想等他高中再回来迎亲,也显得有面子些。
结果谁知道,他去京城这么久,什么功名也没有。
久而久之,陈家也就对他不抱希望,都在考虑将女儿许给别人了,自然不会四处宣扬。
是以,这乡镇里也没人知道这桩婚事。
虽说赵峻元两次科考都没中,陈氏待他却十分痴情,不愿意改许他人,一心一意守着他。
赵母虽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一听涉及到儿子仕途,连连点头:“你放心,为娘绝不会说出去的。”
交代好这件事后,赵峻元才回了京都。
沈晚鸢征讨北狄,这一去就是一年多。
这一年的征战,让她的名头更加响亮,但同样的,京中看不惯她的朝臣也越来越多。
几个兄弟也对她有了防备心,觉得她莫不是想独掌兵权,将这天下都收在囊中。
就连陆廷年身边的谋士,也提醒他要防备长公主夺权。
毕竟陆跟沈,那可是两个姓。
陆廷年冷眼扫过说这话的人:“长姐为国奔劳,征讨北狄,岂容你们非议!往后谁再让孤听到这种话,严惩不贷!”
谋士们瞬间赔罪,到底是不敢再说了。
这一年多来,陆廷年接连娶了好几位武将的女儿,太子之位算是稳固。
在朝堂上谁若是说沈晚鸢不好,他会第一时间出来反驳。
陆峥知道后,只觉得是作孽。
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眼下逆子已经听从他的安排,娶了许多妻妾,他再怎么妄想晚晚,也不会为了她丢了皇位。
又一年春日,长公主沈晚鸢大退敌军,班师回朝。
毫无意外地,朝臣们又一次提起了她的婚事。
这次,沈晚鸢没有发怒。
下朝后,她约见了赵峻元。
等人来了,沈晚鸢开门见山:“我知道你还尚未婚配,我且问你,可愿娶我?”
陆峥病入膏肓了。
她需要一个丈夫,一个家庭,来安父亲的心。
再者她也是时候该成亲,交还兵权给廷年了。
她离京后曾派人盯着赵峻元,这一年多以来,他在京中勤恳读书,倒是没跟别的学子一般沉溺酒色,纵情玩乐。
眼下看来,他是当下最适合她的婚姻对象,所以她也不介意同此人建立家庭。
赵峻元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片刻后,他跪在地上,仰望沈晚鸢:“草民荣幸之至。”
没两天,春闱科考的榜单就出来了。
寒门一派学子赵峻元力压其他人,高中状元。
与此同时,一道消息震惊了朝堂。
长公主沈晚鸢向陛下请旨赐婚,嫁与状元郎赵峻元。
有朝臣立马回过味儿来了,这赵峻元的状元郎怕是靠着长公主才得的。
事实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在与赵峻元见过之后,沈晚鸢亲自去了宫中,上告陆峥,她寻到了意中人。
彼时陆峥又惊又喜,得知这个赵峻元是春闱举子后,他还特意看了他的卷子。
只是看过之后,他皱了皱眉。
“晚晚,此人才华并不出众,这科考也定是无法考进前三甲,他配不上你。”
他自然是想为晚晚寻个才华横溢的夫郎,但沈晚鸢却摇了摇头:“父皇,儿臣只要他。”
先不说赵峻元确实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而且他出身寒门,不会给她带来什么权势上的困扰,另一方面这也是她扶持寒门的信号。
这朝堂上世家官员太多了,需要寒门来制衡。
见她坚持,陆峥只能同意这桩婚事。
但他始终觉得赵峻元身份低了些,思来想去后,在殿试时钦点他做了状元。
这桩婚事定下,有人喜出望外,有人夜不能寐。
陈家。
陈仲逵坐在长廊地上,对月独酌,良久露出个苦笑。
早在沈晚鸢回京时,他就曾上门提亲。
可惜,沈晚鸢根本没看上他,两个人打了一架,他输了,她还嘲笑他身手不如女子。
“陈仲逵,往日你说要娶我我只当玩笑话,但没想到你动了如此心思,我实话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姑且不说我不喜欢你,陈家还掌着兵权,你我之间根本没有可能。”
他恼怒不已,愤然离开,至此不相往来,如今就迎来了她被赐婚的消息。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陈仲逵喃喃自语,陛下未登基时,父亲还曾问他喜不喜欢沈晚鸢,要是喜欢就做个儿女亲家。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与沈兔兔,那是真挚的兄弟情!”
只是后来日渐长大,他有了不可说的心思。
只可惜就算他鼓起勇气提亲,她也不嫁他。
良久,陈仲逵叹了口气。
都是命啊。
东宫,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