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袁钊真要有钱也不至于清高到吴王渡只能通过捐善款才能让他出手,恐怕他现在也很纠结吧,不想为了钱舍弃心中的追求之类。
不然凭他的本事,随便给中州几个老爷主持着盖个庭院也不会缺钱。
“他为什么要赌钱啊?他很缺钱吗?”
吴王渡有些好奇,总不至于是户部给的钱粮不够,他想自己赚点吧?这理由也太扯了。
“这,老大。我也不知道,而且按说他不该在这里。可他好像隔三差五就要往这边跑一趟,我也问过锦衣卫的,可锦衣卫没在他那安排人手。”
“这就怪了,反正也到了,咱们去问问吧。”
百十人穿着便装,却骑着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战马浩浩荡荡的前往衙门,门口的衙役一眼就认出了打头的吴王渡和李子涵。
吓得知州急忙带着整个州府的官吏出来迎接,不断回想着这段时间有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可想了许久都没许久,别说是尸位素餐了,自从在堂下羞辱的跪了一天。
知州就变得勤勉起来,连带着附近的几个州县也是,路上闲逛的地痞流氓的少了。
吴王渡也有些惊讶于知州那近乎谄媚的态度,看来自己这些人包括李子涵一路高升着实给这知州吓坏了,生怕哪一天被脱去官帽,到那时可就连糊口都难了。
“不知大人微服私访,下官告罪。不知大人此次前来有何吩咐,在下必全力配合。”
这次就连客套都省了,知州甚至没问吴王渡有没有于阁主的手令之类。
吴王渡看着这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也不禁有些发笑。这些人真是紧张过头了。
“不敢,本官此次穿的常服,为的是私事,前来只是想问知州借几个人,问一个人的下落。袁大人在何处?”
知州不断的在心里骂着那几个捕头,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可也真怪不了他。官府就这么多人,那些人像一群老鼠来回乱窜,就是把人全派出去了也抓不住。
总不能把城门和各处街道堵住全城搜捕吧?即便如此,据说城外的农庄之类也有些暗中的赌场。赌这件事总是难以彻底根除的。
这点吴王渡也清楚,因为哪怕是在关山城,也有一些干着不法生意的场子。只不过做的不太过分,只要没有买卖本国妇女或者搞得太多人家破人亡,官府也不会下定决心彻查。
比起抓几十个人,查封几个场子,官员们还是更怕兴师动众之后徒劳无功。
“我这就领大人前去。”
“不可,我今日是来找知州你饮茶观景谈天论地会老友的。懂吗?”
打草惊蛇,知州立马就明白了吴王渡的用意,毕竟地下的消息总是传的很快,若是让他们知道一个都指挥使来找袁钊,那群人怕是半个月都不敢露头了。
“走吧,大人。咱们进去饮茶。”
百骑人马进了不算大的衙门,没多久,乔装打扮的三个游商就走出了府门。
而五个锦衣卫也乔装打扮远远吊着。
“可惜了,就五个锦衣卫。怎么现在堂堂一个州府就这点人。”
“大人,这附近本来锦衣卫就驻守的不多,现在又大部分去了虏地。就好比我手下那个水师,现在还顶着鲛珠城水师的名号,却只有一千人留在这的驻地,其他都在虏人王都。”
吴王渡听出来了点味道,看来李子涵是真的不愿在虏地待着,包括张三甲几人也是,他们都羡慕金谈回了关山城。
不过洛晚风留在了虏地做布政使,吴王渡也只能留下,还捎带上了他们。他们也没怎么抱怨,毕竟跟着吴王渡未来就有了一分保障。
一座破旧的房子出现在眼前,连院墙都残破了。
“你确定袁钊现在住在这?”
吴王渡有些怀疑。
“大人,知州给的地方就是这啊。我从小就在鲛珠城长大搞不错。估计袁大人也是因为讨债没钱才会买下这样的地方吧。”
别说是工部主掌营造的员外郎,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农户也不会住这种地方。这地方明显就是这家人出了意外绝户了,亲戚也懒得再修缮,听到有人要买,半卖半送就赶紧出手了。
院门虚掩,吴王渡极为小心的扶着门走了进去,生怕一不小心门板就会掉,细心的吴王渡更是发现连门锁似乎都被拆掉了。
院内如同荒地,而窗户上甚至连个窗户纸都没有。走近屋内,袁钊依旧坐在那里写写画画。
只是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别说是一套书桌和笔墨纸砚,连床铺都没了,一个简单的草席下垫了些许的稻草而已。
袁钊正趴在一块石头上用炭笔勾勒着一座茶肆的样式。而身上的衣服也明显是被扒走了,只剩下一套里衣。头发油的打成了结还不如个乞丐。
袁钊输的就好像是1815年在滑铁卢的拿破仑一样惨。
除了李子涵有些许的亲切,因为就在一年半之前,他就是如此落魄的和王元智在郊外住着这样的房子。
袁钊不认得吴王渡,却认得李子涵,因为水师的战船就是他主持打造的。
“这位大人是?”
“哦,我叫吴王渡,你也许不认识。无妨,我就是来惩治那些赌徒的。”
一提到‘赌’,袁钊就恨不得撇断手中的笔,看到袁钊那个样子,吴王渡清楚他如今也认识到了那些无数人都说过的大道理,也懒得再做圣人。
“那你之前为何要赌呢?你缺钱吗?若是缺钱,你只需给那些权贵两张图纸就能换来用不完的银钱。”
“大丈夫生于世,岂能为五斗米而折腰。我袁钊世代清名,就是饿死也不会去逢迎那些权贵。”
吴王渡指着袁钊手头的那张图纸,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笑意。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袁钊有些羞愧,可还是拧着脖子一脸的正气。
“我这是在给百姓画图纸,算不得逢迎权贵,你们要是没事,就请离开寒舍,草民这里地方太小容不下两位真神。”
吴王渡这才理解那些人为何一提到袁钊就又是敬重又是无奈,这种人油盐不进,心中有自己的坚持和信仰,也许有人会不喜欢袁钊的性格,却没人不敬重这样的人。
关山需要这样的痴人。
“可你现在被讨债的人困在这里,还怎么去营造水车,疏通河道,为民谋福祉,不如我替你还上吧。”
“你在施舍我?我不需要,我在这依旧可以指挥千里之外的上万民工。我想起来了,吴家商会对吧?我真后悔因为那五千两善款,就给你画张酒肆的图纸。”
“你们这些奸商心里只想着唯利是图,哄抬物价,逐利忘义,枉生为人。”
吴王渡有些生气,自己那个爹也许是有点奸商嘴脸,可也没坑过百姓,坑的全是中州的权贵。
也许在有些人眼里吴家商会年年捐善款,赔本去灾区施粥是为了作秀,是为了讨好国主,甚至知道内情的觉得是为了自己儿子吴王渡的仕途。
可吴王渡只想说,不管目的是什么,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那些钱都实实在在的惠及了万千百姓,那些人也就会耍嘴皮子了。
“袁钊,对子骂父?你觉得自己造水车是在为百姓谋福利。难道商人就不是吗?难道那些运往灾区的平价粮食你看不到吗?”
袁钊也冷静了下来,其实那些话更多的是在说中州那些依附于权贵的富商。
“我那时候缺钱是因为遇到了希儿。我想娶她,可她家里是昔日鲛珠城的权贵,要我拿出十枚鲛珠,不然就不许配给我。”
袁钊话题一转回答了吴王渡最初的疑问。
一切也都合理了起来,除了吴王渡觉得他那声不自觉的希儿有些让人起鸡皮疙瘩。
“你今年多大?”
“二十有三。”
23啊,23岁就能因为在营造方面天赋异禀,而闻名天下,说不定将来也能是个公输班一样的人物。却因为彩礼被逼的去赌,真是可悲啊。
吴王渡也有些理解,毕竟他名气大,估计那家里也以为他有钱,可看他那个清高的样子,吴王渡就知道他家里也没什么银钱。
鲛珠如今只在中州卖,那价格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吴王渡用二品的俸禄半辈子才能买一枚。
毕竟中州那些权贵都是良田千顷,身上全是民脂民膏,关山的官员又怎么比得过。
“走了,你在这慢慢画图纸吧。顺便多画一座酒肆,就那种巷子里普通的那种,画的太好我也建不起。我去赌场把钱给你讨回来。”
走出院门,三人都有些感慨。这世道大部分人还是眼里只有钱。
动不动嘴里还会冒出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诗是诗人怀念那个陪他甘愿过苦日子的亡妻所做。
吴王渡突然对未来有些害怕,如今的关山还没有一步步走向富强,民风尚且淳朴,可将来一步步必会发展成人人逐利,人民是富强了,可人心却要变了。
就拿如今的吴王渡来说,若是自己不是什么未来的国主,世子多半会离自己而去,即便是洛晚风,也不过是喜欢自己身上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才气。
可想的太多也没意义,这世上不掺杂污浊的感情也许只有亲情。
“少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抓两个小混混问问。”
吴王渡摇了摇头。
“地下的规则我不懂也不想懂,可我今天就是铁了心要把这一片的黑暗连根拔起,既然如此就不能用常规的手段。”
“那群人也许会弹劾我什么武官干政之类的吧,也许还会说我作秀。这种事如果做了是作秀,可如果看到了不管那就不配当一个人了。”
吴王渡总是嘴里能说出一些大道理,别说张三甲就连李子涵也都习以为常。
一开始跟着他是因为他备受国主青睐,后来是因为他的谋略,仿佛只要跟着他就一定会打胜仗,可到如今却是被吴王渡的思想和做事风格所折服。
李子涵在心里不断的佩服着吴王渡,可很快就开始怀疑人生。两枚铜板递到了一个乞丐手里,隐藏在巷子深处的两间民房映入眼帘。
里边隐隐传出各种淫靡的声音。
“大人,啊不,掌柜的。这就是你说的不常规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