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渡甚至不愿相信本是一州最高长官的知州,既然他们都怕徒劳无功,都无计可施,甚至勾连起来蛇鼠一窝。
那吴王渡就顺着这条线铲了一州的勾栏,再顺着勾栏去铲掉女子的来历的地方,一路摸下去,直到掀他个底朝天。
这办法也不难想出来,可不是谁都有吴王渡一样的魄力和能量,能同时调动所有的人员配合,甚至关上十几年都不曾关上的城门不让那些人去传递消息。
一桶桶井水打了出来,吴王渡也懒得细细去沐浴,普通的家里也没什么皂角,只能不断的把身上已经干掉的血迹再变成血水冲进土地里。
一套干净的飞鱼服也送了过来,穿上之后正合适,甚至因为是新衣反而有些施展不开。
柴房里浓烟滚滚,分外呛人,熏得人睁不开眼,可吴王渡还是随意的坐在了一堆柴火上。
一道道菜被做好放在土灶边保温,机灵的锦衣卫不知道从哪搬来了许多的食材,足够摆一桌宴席。
“别忙活了,就咱们两人,已经吃不完了。对了,还有酒吗?”
“先生稍候,最后两道了。怕先生吃多了肉食会腻,奴家再做两盘菜蔬。酒,还有,只是自酿的米酒太柔,怕先生喝不惯。”
“以后不许自称奴家,你就叫自己欣儿吧,听着好听。没什么喝惯喝不惯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尊贵,平日里喝的也是从普通人家买来的果酒。”
“欣儿知道了。”
欣儿听话的样子让吴王渡重新认识到了古代女子的美好。
也许自己真的该托生到普通人家,忘记之前的一切,过着这样虽有些贫苦却让人温馨的日子。虽然这一切都是做梦,因为普通人家的苦,吴王渡清楚自己受不了。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愿意跟我走吗?我可以帮你再寻个好人家嫁了,不想嫁人我也可以帮你去虏地找个能养活自己的营生。亦或是,我将来成家了还缺个管家。”
吴王渡期盼着欣儿愿意跟着自己走,最怕她会说出‘欣儿哪里都不去’这句话,然后等吴王渡走后就寻短见。
这样的故事,吴王渡听过的太多了。
“饭菜都做完了,明日就没的吃了,欣儿也哪里都不想去。”
“先生去哪,欣儿就去哪,只要先生不弃。”
女子果真是最难猜心思的生物,可这次吴王渡却猜到了。不弃,说的不是抛弃而是嫌弃。
一开始吴王渡说够吃了却还是坚持要做完,就意味着再也不会回来这个曾经的家。
“哈哈哈,好,那明日就先跟着我去把那些和你一样的人解救出来。”
一个个碗碟装着摆盘不算精美,闻起来也没那么诱人的饭菜端到了屋内。可第一筷下去,吴王渡就吃出了家的味道。
想来也是,吴王渡许久没有正常的吃过一次饭了,每日都是在军中同甘共苦,吃着勉强能吃的东西,偶尔张三甲看不下去会给自己搞来一些肉干和果酒。
“先生真是怪人,人家都说君子远庖厨,先生却在那看着我把饭菜做好。欣儿的手艺也就是普通的农妇,先生也能吃的津津有味。”
欣儿边说,边掀开地板搬出了一坛米酒。
“因为这是家的味道啊。”
吴王渡不由得说出了心声,看着欣儿倒酒都差点倒翻急忙纠正。
“你别误会,我只是太久没在家中吃过饭了,天天吃那群粗汉做的猪食。”
吴王渡接过米酒才知道欣儿说的米酒太柔是什么意思,还没有普通的米酒烈,普通的米酒往常几个人都几乎是当水喝的。
可这个米酒虽然太柔味道却没有那么淡,散发着阵阵米香还有一些别的香味。吴王渡一直半坛米酒下肚也没喝出来添了什么东西。
“先生这么喜欢这米酒吗?”
“嗯,我只是有些奇怪,这米酒有股奇怪的香气,以前从未喝过这样的。”
“先生喜欢就好,这酒是欣儿还是处子时酿下的,本来打算成亲那天喝,可惜用不着了。”
欣儿说着这话没有难过,脸上没有了以前的泫然欲泣,而是一片温婉,吴王渡只希望她心里也不要再难过。
等会,处子时酿,成亲时喝,这就是女儿红?不对啊,那不应该说处子,应该说幼时家父所酿,如果着重处子的话,吴王渡大概知道是什么酒了。
酒曲出来之前,都是在嘴里嚼然后发酵制酒,虽然有了酒曲之后,口嚼酒就没了。可还在很多地方有类似的习俗。
古时候解释不了发酵的原理,就把女性的身体和发酵联系在一起,就有了大概三种,一种是用处子,一种是孕妇,一种是绝经后的老妇人。
不过看着欣儿还算不错的样子,吴王渡也没怎么嫌弃,就当不知道吧,免得说出来两个人都尴尬。
“先生,那些救出来的女子。先生打算怎么办呢?她们多半也都是穷苦人,或被奸人所害,或是和欣儿一样。”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关山的惯例是如果有照身帖,就送回原籍,外来的就地落户,年龄小的去育婴堂。
可吴王渡知道这些远远不够,如果他们原先没有家人,那孤身一人又能做什么呢?虽然如今关山也有不少的商铺之类的聘用女工,可还是少数。
大部分女子仍旧在家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让一个被破身嫁不出去的女子一人耕十几亩田养活自己吗?
就算能嫁出去,在这个时代兴许也是嫁给一些村头的懒汉之类。
而那些原先有家人的更惨,都被家人卖过一次了,那还叫家吗?
所以这些女子往往被救出来之后过的更为凄惨,有重操旧业的,也有寻短见的。
看来只是允许女子从政还是不够啊,要早点开始工业化,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
吴王渡想了许久,欣儿也不追问,只是看到吴王渡的酒盏空了就再倒上一碗,菜凉了就拿回去再热一热,一顿饭吃了许久。
“虏人北边有鲸,过一段之后官府会在那里建许多的作坊。捕鲸之后还需要有人熬制鲸油,还有处理鲸肉之类。就先去那吧。”
吴王渡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权衡之计,或者说目前只能这样做,本来还给于阁主上书要迁一批百姓来着,现在看来只希望于阁主那边没迁太多。
或者希望北海那里鲸鱼真的多到可以踩在一头头鲸背上奔跑。
“那欣儿就先谢过先生了。”
吴王渡有些心花怒放,其实他看出了欣儿一开始是想说谢过大人,可她发现吴王渡更喜欢被叫做先生就改了口。
“你念过书吗?会算账吗?”
“欣儿上过三个月的短学,能识字,也会打算盘。”
吴王渡有些欣慰,看来这二十年还是做得不错的,普通百姓都能上私塾,虽然上不起三五年的那种,可能上三个月能识字就已经很好了。
“我领着两份俸禄,内阁学士正五品的月俸15两,都指挥使正二品的月俸一百两。以后就交给你了,不过我还没来得及置办宅子。”
“到虏地后,你先拿着钱帮我在军营附近置办一套,回关山后再给我建一套大的。”
吴王渡开始期盼未来的生活,虽然家里很有钱,可吴王渡花着却不舒服,那些钱吴王渡更愿意拿去造福百姓,还是自己的俸禄花着舒服。
关山的俸禄是最多的,但是只有俸禄没有别的油水,像是中州,明面上俸禄少,可是普通的官员也会有朝廷赏的田产。
还有各种火耗之类的苛捐杂税,即便不去贪钱,还有一些潜规则的钱可以拿,比如差役的钱是中州发到官员手上的,自然要扣下大半,或者少招几个差役。
“唔,我困了,去柴房睡会,不要叫我,也别让人打扰我。”
吴王渡没有客气,拿了一张草席一个装着茶叶的枕头就去了柴房。欣儿也没阻拦,只是把烧火的稻草给吴王渡铺的尽量舒服些。
吴王渡陷入了梦乡,而鲛珠城却刮起了血雨腥风。
吴王渡的话也许别人听不明白,可李子涵和张三甲却完完本本的体会到了。
说是不祸及家人之类,可又说知情不报,帮着隐藏罪证之类的,无非就是想泄愤。虽然那些人确实该死,可若是真的这样下去,不知道会牵连多少的人。
毕竟除非那个人没有家人朋友,不然一人被牵连进去,就会处斩数十人,这些人虽然有些罪大恶极,可更多的还是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只要灾难没发生在自己身上,谁也不想惹麻烦。
李子涵知道这样做也许会激怒吴王渡,可更担心吴王渡一时冲动最后收不了场,找到已经被吓傻的判官开始合计。
一个唱红脸,大张旗鼓的把涉及到的人团团围住却不进去拿人,判官亲自进去告诉他们该如何做。
张三甲则在抄了三家勾栏之后带着骑兵满城喊话,效果也很明显,涉案的人纷纷被家人邻里押着走出家门主动认罪。而仍抱着侥幸心理的也没人能逃脱,反而牵连了家人邻里。
锦衣卫就四个人,可不代表四个人就拷问不出东西。
天亮之前,足有千人伏法,让人触目惊心,谁也没想到小小一个州府竟有千人涉案。
有勾栏的老鸨、小厮、打手,甚至是那些介绍嫖客的乞丐和泼皮。
而顺着赌场这条线更是拉出了一长串的地下交易,比如高利贷,比如要债的打手,比如那些给城外甚至临近州县贩卖妇女的‘商人’,还有一处做五石散的小作坊。
知州别说做梦了,就是打死自己都没有想到,考核政绩最重要的一项‘赋税’竟然会以查抄黑恶的方式超过了往年的三倍。
两座小山也被堆了起来,一座是无头尸体,就在赌场门口,一座是人头堆起的,就在吴王渡扔下捕头狗头的地方。
贴心的李子涵还提前准备好了石灰和沙土准备让吴王渡筑京观,想必会很壮观吧?就是不知道那群贪婪的人还会不会因为钱再这么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