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渡摇着头离开了,刚离开那些工匠就三三两两的去了各自搭起来的高炉,玩命的拉着风箱,回想着吴王渡的图纸。
可有人没有去直接做,袁钊本就是因为感兴趣再加上欠了吴王渡一个人情才来的。
“大人,先前的事多谢了。”
吴王渡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次袁钊就没有上次那般盛气凌人了,一是欠了人情,二是看到吴王渡竟然在某些方面远胜于自己。
“在下有一事不解,那两种炮,刚才在下粗略算了一下,大的炮管长是口径14倍,小的炮管是口径16倍,大人您刚才还说找到个完美的比例。”
“那为何这两种炮比例都不一样呢?”
还是有人没有被吴王渡说话的方式给冲昏了头脑,其实吴王渡很想有人来问自己,可没想到那些人这么禁不起吴王渡的摧残,一两句话就气呼呼的走了。
可一般来讲,脾气和人的本事是成正比的,他们越有脾气,就说明他们越有本事,吴王渡需要他们来完善铸造和后续实验的细节。
“因为这两种炮都不是我说的最优秀的比例。”
“这?”
袁钊有些疑惑,莫非是吴王渡还没有研究出最优秀的比例?
“当火炮的口径定下来之后,装药量和炮管的厚度也随之定了下来。这个道理你懂吗?”
袁钊略一思索就想通了,点了点头。
“我说的那个比例,实际上就是在口径定下来之后的比例,当口径不同的时候,比例也会不同。更重要的是,这是火炮,是用来杀敌的,要考虑造价。”
“那两种火炮再加长炮管,当然能射的更远,威力更大,可相对应的重量就更大了,需要更多的铜,所以我说的那两个比例并不是最好的比例却是最廉价的比例。”
短短两句话就让袁钊陷入了震惊,这种计算量已经突破了袁钊的想象。
光是一门门的造炮管长度不同的火炮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工夫,还要再考虑造价,这简直不是人力能完成的,而眼前这个少年比自己还小,虚岁也才19。
“大人,这都是您一次次试出来的?”
“嗯,不仅如此。这些其实并不太费工夫,只要有足够的铜总是能试出来的。反而开头更难,也就是口径、装药量、炮管厚度。”
“先要确定弹丸和装药量,弹丸的大小就决定了口径的大小,而火药和口径又决定了在炮管多厚时才能承受住那股压力。不止是要能承受住,还要最少能发射个几百发弹丸。”
实际上,吴王渡带来的技术确实不是一个时代那么简单,因为黑火药早就有了,可吴王渡的火药纯度却直逼十九世纪的水平,之前的欧洲人还在用粪便尿液之类提炼硝酸钾。
而那两门炮的比例也是同时期的拿破仑炮,这两样东西如果不是同时拿出来,那会更麻烦,想到这,吴王渡准备好好教教这小子内弹道学。
都说袁钊是什么中州工部的顶梁柱,可在这个还没有火炮的时代,他还只能是个学徒。
“你不是喜欢造水车吗?我这些可是武器,甚至会拿来攻打中州,你可是中州人。”
果然,袁钊有些迟疑,甚至有几分尴尬,可眼神却有着一分决绝。
“可关山,或者说下柱国又何尝不是中州的一部分呢。中州,那片地方,我曾经以为很好,因为在那有许多人奉承我,说我是擎天一柱。”
“当我来关山我才知道,什么样的军队才叫做王师,什么样的百姓才叫做富足,以及像我这种蛀虫,本来就不该存在啊。”
“食君之禄,替君分忧,为生民立命。这才是那些勋贵,那些官吏该做的。可中州就连赈灾的钱款都会上下私吞,十两银子下去,百姓能拿到一两就不错了。”
“如果你是胡人,如果小皇帝派我去的不是关山,而是胡地,我宁死也不会献一策。因为他们只会富强起来去掠夺,去烧杀。”
“可关山咱们,本就是同根同源,说的话都一样,如果你们连虏人都能善待,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吴王渡这才回味过来,本来自己的意思是‘科学无国界,科学家有国籍’,想试探一下,这才发现原来大部分人都没把关山当外人。
“你当真想学?”
“请大人教我,虽然在下不知道这种东西除了杀敌还有什么作用,可在下也不是迂腐之人,原先未有之物凭空出世自有其道理。”
吴王渡点了点头,可还是要纠正一下。
“你错了,这东西只能用来杀敌,不能用来富民。可若是没有强大的武器来保护自己的国民,百姓又怎么安居乐业呢?所以这并不冲突。”
“而且今日只是铜炮,日后兴许会有铁炮,不断追求武力的路上必然会对已有的技术做出巨大的革新。比如铁炮要用到的炼铁术,比如火药的硝酸钾还可以用来肥地。”
“我在北苗已经尝试了两季稻子,现在是第三季,想必结果也要送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既然你诚心要学,那我就。”
吴王渡话音未落,袁钊就跪在了地上。
吴王渡立马明白了,这是要正式拜师啊。
看着袁钊迟疑的样子,吴王渡就明白了,他不知道祖师爷是谁。拜师要先拜祖师爷,再拜师父、师娘,然后是师父训话。
这么说来,连师娘也没有,一般拜师的话,再怎么说也会有师娘的,也许吴王渡是在这个世界开宗立派,收纳门徒最年轻的了吧。
祖师爷,那发明火药的应该算是祖师爷了吧,可火药好像也记叙的不是太清楚,这可是华夏民族智慧的结晶,非要说的话孙思邈算是一个吧,他算是最有名的一个。
“祖师爷名讳孙思邈,可惜为师也没有祖师爷的画像,你就对着天地拜吧,祖师爷会看到的。”
袁钊郑重的开始拜天叩地。
“祖师爷在上,弟子顿首百拜。弟子定会将火炮发扬光大,不辱祖师爷威名。望祖师爷保佑弟子学业有成。”
袁钊又对着吴王渡开始叩头。
“先生在上,弟子袁钊顿首百拜。先生学高德馨,躬身垂范,其道大光。先生治学,严精细实,耳提面命。有汝引领,夫复何求?困惑迷茫,定得其章。谨立此誓,罗山为证,昭昭之心,日月可鉴。”
一番拜师的说辞让吴王渡稍微有些脸红,那些词更像是说孔圣人。
“起来吧,既然拜我为师。为师有三条,你需谨记。”
“第一,你在我这学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拿去和任何人说,包括可以记录下来修订成书。但不可将此秘传到我关山的敌国。”
“就是因为传男不传女,和迂腐的师父留一手,才会让不知道多少技术没有传承下来而被带入坟墓。”
“第二,这门学问,需要大量的去计算,更重要的是要去一次次尝试,万不可纸上谈兵。为师虽然已经指出了大致的方向,却依旧需要一次次的尝试。”
“第三,这门学问很高深,与那些经史子集不同,几百年也不会研究透彻,所以万不可因为一点成绩而沾沾自喜,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弟子记下了。”
不得不说,袁钊确实是个好弟子,够聪明。就比吴王渡大没几岁,却能如此闻名,说明他在传统的工匠这方面基本上可以说是集各家之所长。
将来也许测算钢膜水冷的参数就能交给他了。只要教会一个人,立马就会开枝散叶,建立完整的科学体系也不是那么看不到未来了。
“时间宝贵,我今日再教你些东西,你回去后自己想想,下次再见就是那群人造出火炮之后了,你也要造一门,别给为师丢脸。”
吴王渡搬来一把椅子,开始把前世在小破站无意间学到的内弹道学倾囊相授。
“之前的火药,纯度不够,燃烧的极慢,想必你也见过。虽然我也说过火药燃烧的越慢,推力越大。”
“可之前的慢却是因为纯度不够造成的,而我说的燃烧慢。是指的我造出的火药,在相同装药量的情况下,燃烧的慢一些。”
“之前的火药燃烧的太慢,往往弹丸都打出去了,火药还没燃烧完。这时候想要增大威力,就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是加长炮管,这样就能让火药燃烧完时,弹丸在十分之六炮管的地方。”
“第二是加大口径,这样就能加大弹丸的重量,让火炮的威力更大。”
“而现在的火药,经过我的改造,燃烧速度快的多,甚至燃烧完时,弹丸还没推出多远。这时候想要达到那个十分之六有什么办法呢?”
“实际上,我拿出的火炮尺寸也要解决这个问题才是最好的比例。如果不能解决,就只能再加厚减短炮管,可即便这样也要比原先的火药好太多。”
吴王渡期待的看着袁钊,想看看这个奇才有没有悟性。
“多装些火药如何?”
“不行,先生都说了,火药的装量和炮管的厚度已经定下来了,如果多装就会让压力变大,会炸膛的,如果再加厚就得不偿失了。”
吴王渡还没来及反驳,袁钊就自己想通了。
其实答案吴王渡早就有了,不然也不会在教那些工匠时就抛出来。其实很简单,把火药从粉末变成颗粒就行了。
这样既能让火药之间多些空隙能够充分燃烧,又能让火药燃烧的慢,同时还能有效减小膛压。颗粒状也能方便储存避免受潮。
“既然如此,你就自己回去想吧。下次我再教你别的,三天后,我要看你造的炮,千万别给为师丢脸啊,不然为师都不敢告诉别人你是我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