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大营沉重的号角奏响了。
各营的伙头兵默契的拿出了罐头和各种肉食,吃饱之后,每个将官都沉默的为自己的同袍整理着军容。
老兵们也难得的没有欺负新兵去喂马,而是亲自喂着自己从军以来最亲密的老伙计。
府军卫剩下的人马开始拆毁着军帐和营盘,除了每个人身上挂着的两条肉干和饼子,把所有吃不完的粮草都付之一炬。
就连大纛也在吴王渡的默许之下被一个千户揣在怀里。
府军卫剩下的几百人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等到大败之后和原先负责转运粮草的民夫,将虎贲卫全体殉国的消息传到关山。
吴王渡找到了一件白色战袍披在了身上,还有许多将士也自发的换上了白色的战袍和白甲素枪。
因为昨日战死的人里有他们的兄弟同乡,有每日一起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他们昨天还想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吴王渡也失去了那个明明自己都没怎么注意过,却甘愿一直追随自己的柳权。
一干将校并排看着禁军缓缓推进。
这次是真的无边无际的敌军,光是在阵前奔走的斥候就有上万人。
最前方是上柱国引以为傲的枪阵,五万训练有素的枪盾手紧密的贴在一起。
而十五万禁军拿着仿造关山的劲弩在侧翼突前压阵。
中军之处还有吴六奇最后的一万五千铁骑,和上柱国宝贝一般至今不肯拿出来的三万骑兵。
吴王渡若冲击侧翼,就会被枪阵斩断成两截,若冲击正面,算了吧,龙骑就剩下四千了。
更后方还有无数看不清装束的杂兵连阵型都施展不开,完全就是为了等着关山兵败然后以此为缺口四散出击。
不愧是名将,即便到了这个地步,也丝毫不放松警惕。或者说,吴六奇把一战当成了最后一战,所以才要如此大张旗鼓。
就连拖延了几个月的越国公郑延平也带着无数的轻骑出现在远处的山岗上。
“这个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嗯?”吴王渡看着洛幕怒火中烧的样子不明所以。
“那年国主找过他,他明明同意出兵相助的!”
“呵,你信吗?今日我们若胜了,他们就会遵守盟约。”
中州吹响了号角,枪阵开始缓慢的移动,吴王渡走回最后一个还没被拆掉的军帐。
听着洛晚风细微的呼吸,吴王渡略感欣慰。把手放在了洛晚风细腻的脸庞上揉了又揉。
“晚风妹子,安心睡吧,我知道你只是累了,看夫君为你报仇,吴六奇是吗?真以为我吴王渡是好欺负的。”
吴王渡挥了挥手,几个专门伺候洛晚风的嬷嬷帮着洛晚风穿好了甲胄背在了战马上。
这些应该都是宫里当初洛国主发妻的侍女吧,岁月不饶人啊,这些人默默保护了洛晚风这么多年。
“报!敌人前锋已靠近至千步,前锋斥候已向我军阵线抛射箭矢。”
“命各部用劲弩射住阵脚,命玄武卫顶在火炮的前面,退后一步者立斩。”
吴王渡回到了阵前,双方一上来就动了肝火。
禁军的这些斥候昨日就是被玄武卫打了个埋伏伤亡过半,而玄武卫同样也伤亡惨重。
双方的主将都殒命了,可不同的是禁军的斥候换了个将不知兵的主将,而玄武卫依旧举着落寞王爷的大纛。
“虎贲中卫听令!以本帅为中心,西侧火炮向东南瞄准,东侧火炮向枪阵西南瞄准。”
“发射!”
千门火炮一次齐射便引得天地变色,阵前耀武扬威的禁军斥候连战马都看管不住开始在阵前乱窜。
斜着发射的炮弹有着最大的杀伤面积,一瞬间就将枪阵的中心撕开了一个大洞。
不等吴王渡下令,玄武卫那几百个老兵就骑上战马抄起马刀冲进了战场。
这支组建时间最短还是火铳为主的玄武卫此刻有了军魂。
他们没有再按照吴王渡的指示护在火炮之前,而是借着大营略高的地势,犹如下山的猛虎般朝着敌方冲锋而去。
滚滚硝烟勇士现,闪闪刀鸣敌胆寒。
燧发枪在冲锋中轮换着三段击,丝毫不顾及那冲进阵中的几百个白发老兵。这也是他们的命令。
上万斥候瞬间折损了三分之一,士气崩溃,向后方逃窜。
老兵们想要追击,被左右两翼的劲弩射住了阵脚只好撤回。
吴六奇也根本不在乎这支已经没了士气的败兵,一挥手就派去了侧翼。
这场短暂的交锋并不足以改变战局。
上柱国的枪阵开始原地调整队形,军鼓再次敲响,这些人又开始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