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风帆用强劲的动力带着一行人径直朝扶风草原驶去。
避开了陆路,也避开了所有的麻烦。
吴王渡之前还担心克烈部有没有码头,到了之后却发现真的多虑了。
这真的不是一支野蛮的游牧。
想必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底蕴和曾经的辉煌。
码头的规模和鲛绡城有的一比,而岸边除了一望无际的白雪,还有一座突兀的城市。
一座同样用石头筑起的巨城,如果单纯比面积,巨石城也不能和这座城池相比。
呼啸的北风被这座城市拦下,从城内升起的炊烟来看,很可能有几十万牧民挤在里边。
在城市的不远处还有十几座城堡众星环绕。
码头上的渔民都警惕的看着吴王渡一行人,很快整个港口都被渔船堵住。
吴王渡让手下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自己这些人怕是一个照面就会被这群渔民的鱼叉放倒。
这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虽然隔着厚厚的棉衣看不到这群人的身材。
却都是满脸横肉,想必不久前还是套烈马的草原男儿。
很少能在脸上看到一般百姓的懦弱,若是谁想不开来这劫掠估计要被扒光衣服扔进冰水里喂鱼。
吴王渡觉得有几分可惜,应该等开春了再来看草原风光。
现在的草原和曾经的虏地差不多。
“我是关山的吴王渡,前来进谏克烈部可汗。”
“克烈部可汗?草原上只有一个可汗!”
吴王渡被一句话差点噎死,这群人到底是有多敏感?
一艘商船,两百来号人被几千人堵在这里。
没多时,人群缓缓散开,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老大,等你很久了。”
“都散开!这位就是关山的吴王渡,吴大人!”
吴王渡沿着搭板迈着沉稳的步伐,即便今日不是关山的总兵了,吴王渡也要保持上位者的威严。
风雪之下埋藏着众多的黄羊、麋鹿、獐,甚至是鲜美的狍子。
昔日的扶风部还真是富饶的没边,只可惜被关山打的只能缩在巨石城,让克烈部捡了个便宜。
现在扶风草原还在,扶风部却不在了。
整个部族本来也就三万多人,死了一半。
无论男女老幼都成了关山的苦力。
“师姐,你之前听说过克烈部不声不响建了个城池吗?”
白妙音摇了摇头,如果吴王渡都不知道,她就更不知道了。
“师弟,这克烈部绝对没有看着这么简单,封锁了边境,不和其他人通商。”
“却偷摸着筑起了城池,咱们说不定还是第一批来客。”
“我有些好奇,这些人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东西。尤其是这片的地形咱们都不知道。”
吴王渡点了点头,这里曾经是扶风人的地盘。
两边战火不断,就算是太平日子也不会让人族踏入他们的土地。
菌人、靖人这两矮人国还和人族通商,这扶风连通商都没有。
“最可怕的是,这扶风草原到底有多大?往东边还有什么,这些人从哪来的。”
“听说他们来的时候是乘着遮天蔽日的船队。”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他们背井离乡来了这里,克烈三部加一起两百万口牧民。”
“若是全民皆兵,怎么也能组织起五十万的男儿。这可和曾经的胡人都有一比了。”
吴王渡的话语激起了白妙音的回忆。
曾经的胡人也是人口才三四百万,却能组织起号称百万大军入寇中州。
他们一人三马,穿着破烂的衣裳,有的牧民用的箭矢还是骨箭。
别说是战马披甲了,贵族也只能穿个皮甲,马镫都凑不齐。
可就是这样的胡人给中州带来了灾难,所到之处只有烧杀掳掠。
但凡遇到个拼死抵抗的城池就会屠城,许多州县只留下几百人用来收尸免得爆发瘟疫。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更猛的苗人。
“老大,其实扶风草原并不大。”
“我小时候听我娘说过,整个草原大概东西长两千里左右,十天就能走到海边。”
“我们扶风人口不多,也没有多少人去那边定居。也就是每年深秋去打个猎。”
新婚不久的金谈开始给吴王渡介绍起那些老人们口口相传的东西。
爱情这东西真是魔鬼,能让一个被灭族的小伙子神采奕奕的介绍自己的故土。
“这片土地一开始就是我们扶风人的土地,人族里也只有虏人敢偶尔坐船过来偷偷套点野马。”
吴王渡拼命的给金谈使眼色,金谈却没有看懂。
巨人洪亮的嗓门在风雪中回荡,就连路边正挖出猎物剥皮洗净的小奴隶都诧异的看着金谈。
警惕之色溢于言表。
显然整个克烈部都有默契,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外族摸清底细。
柳权摆了摆手,让那些渐渐警惕起来的牧民放下刚握在手中的短弓。
“老大,我也想告诉你很多事,可现在的你知道了也没用。”
“我们不喜欢像胡人一样得了机会就南下打草谷。”
“你相信我,我知道在你心里,但凡是游牧,就一定喜欢烧杀,一定凶残万分。”
“可我们只想在自己的土地上,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过去的几百年里,我们从来都是受害者。”
“可这不是你们的土地!”金谈终究没有忍住,巨大的声音传出很远。
吴王渡从牧民的表情中除了愤怒,看到更多的是悲凉。
受害者?莫非,克烈三部是被另一个强盛的文明打过来的?
就好像华夏历史上曾经的匈奴人。
“开城门!”
厚重的木制城门顶着风雪一点点推开,路的两边站着两排精悍的士卒。
从士卒手指上戴着的古朴扳指就能看出这些人无不是草原上最好的猎手。
可汗亲卫,这支锦衣卫都摸不清楚的神秘队伍当起了卫兵迎接吴王渡进城。
如果吴王渡没猜错的话,这是曾经下棋时用到的那招给了柳权启发。
让她把所有的伍长、什长组成一支看起来满是兵油子的精悍之师。
“这就是可汗亲卫吧?我听说攻打巨石城时,这些人能把箭矢射进巨人的眼眶里一击毙命。”
柳权无奈的笑了一声。
“还不都是关山那些精明的商人逼的。”
“一副完整的皮毛和带着箭孔的皮毛,价钱差了好几倍。”
“为了生活,我们这些牧民只能趴在水塘边一动不动,等着狐狸来喝水时,一箭射中狐狸的眼珠。”
“这样子一家人过冬的粮食就有了,可就是为了这些狗屁的狐狸皮,不少人趴在雪地里再也没起来。”
城里有众多的小木屋,还有许多临时搭起来的棚屋。
不少人凑出个脑袋看着吴王渡这一行不速之客。
怪不得要费这么大工夫建个城池,还是因为这里太冷了。
有些人家的棚屋里还有许多的羊羔,说不清是人住在羊圈里,还是羊住在人家里。
牧民们都围坐在火堆旁,聚在一起躲避着无孔不入的风雪。
火堆上烧着热气腾腾的鱼汤或烤着流油的羊腿。
这地方又贫穷又富饶。
牧民们不缺粮食,不缺牛羊,不缺过冬的柴火。
却没有关山人厚实的衣物抵挡严寒,也没有虏人那样温暖的小木屋。
吴王渡不相信这些人没有能力在雪原上建几个木屋。
那就只能是为了安全。
都缩在一座巨城里过牲畜的生活,也好过分散开随时面临大军入境的凶险。
可克烈部的未来却并不明朗,即便关山不对克烈部用兵。
可草原并不大,如此贫瘠的土地养不活太多的人。
最多再等五十年,克烈部就得为粮食发愁。
这片土地上一年只能种一茬麦子,最重要的是草原上开荒太难了。
吴王渡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像是中邪了。
北苗的事还没解决,就开始为克烈部规划未来。
天下受苦的百姓太多了,吴王渡管不过来。
昏暗的大殿里摇曳着烛火,可汗的宫殿并没有想象中的华丽。
却足够温暖,能容纳数百人的大殿里摆满了桌椅和刚烤好的牛羊野味。
奴隶少女们纷纷引着吴王渡的手下就座。
用银质的刀把焦香流油的牛羊分割到盘中。
马奶酒从银壶中倾泻而下,吴王渡这才觉得来对了地方。
正中的主位上没有可汗的身影,柳权和朱洛一左一右把吴王渡夹在了中间。
奴隶少女给吴王渡的盘中夹着最尊贵客人才能吃的羊尾。
朱洛拍着吴王渡的肩膀不断举杯。
奴隶少女清澈的嗓音唱着缥缈的歌曲,让吴王渡觉得来到了孤寂的冰海雪原。
“老大,你是不是在想我们本来就该是这样?”
“有贵族,有贫民,有命贱如家畜的奴隶。”
“奴隶们在风雪中冻饿而死,贵族坐在温暖的大殿里吃着烤羊,看着少女翩翩起舞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