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鸿神色大惊:“陛下,您此话何意?!”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陆昭定定说着,指了指下方,“他最大的目标,除了皇位,便是我。”
何鸿立刻跪下,“陛下,万万不可。”
开玩笑,把皇帝推出去像什么样子!
下方不断传来马蹄踏沙和嘶鸣声,以及蠢蠢欲动的兵械相交,烽烟滚滚而起,沙尘迷雾散慢。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孩子的嚎哭。
“什么都能牺牲,”陆昭皱着眉头,喉间哽了一下,“百姓不能。”
还有她,亦不能。
这次到底是他晚算了一步,但也不能说太晚———只要他能拖延时间。
是他高估了陆鸿文的脑子,低估了陆鸿文的无耻。
“朝中后继无人,陛下怎可如此草率!”何鸿不肯答应,公然反对。
陆昭:“朕早已做了安排,朕有一道密旨,何鸿,你是朝中手握重兵的将军,朝中多有人顾忌,无论朕做什么决定,你……”
“臣定当追随!但陛下的安危……”何鸿心惊胆颤,隐隐觉得怪异,但眼下只想先安抚皇帝别冲动做傻事。
陆昭没再说什么,从四年前何鸿就追随他,此番也并非是试探,而是他那道密旨往后恐怕会在朝中牵起波澜,因此现在就是为了何鸿往后想起时,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只是此去凶险,他的宁宁若是就不见他归来,不知道是否会着急。
陆昭指尖微微颤抖,忽然便想起那日陈婉嘲讽他的话。
那夜已是深更,他时隔四年,第一次踏足那贵妃的寝宫。
结果一进去,贵妃确是没有睡的———都是失意人,一个满心痛苦,一个满心怨恨,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好不容易回到陛下身边,陛下怎的有空到我这来了?”陈婉坐在院子里,头顶是幽幽的圆月,听见动静抬头扫了他一眼。
陆昭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她来见过你了。”
语气倒是挺笃定,就是说完又不吭声,也不知道大半夜来是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是啊,”陈婉勾起嘴角,撑着脑袋趴在桌上,歪头看他,“陛下莫不是失心疯了,连我的醋都要吃。”
“她与你说什么。”陆昭语气平平板板。
“哪有说什么,不过就是我与她赔罪而已……当年她的孩子……哦,对,也是陛下的孩子,是我做下的孽,正主回来了,自然要好好赔罪啊。”陈婉笑了两声,满眼嘲讽,“陛下是不是忘记了那个孩子,说起来,陛下也算是半个凶手吧?”
陆昭脸色白了一瞬,指尖陷进肉里,“我们还会有的。”
“……”陈婉嗤笑,并不对此作出评价,“若是她是讨债人,陛下心甘情愿么?”
陆昭胸口传来一阵疼,转身离开。
……
从回忆里抽身的陆昭看着下面蹒跚跟着母亲步伐的一些孩子,深深吸了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团小身影,心里却像是漏了口风,透着凉气。
他是情愿的。
一直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