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微凉,只是一点也不安静,蝉在发了疯似地叫,一点间歇也没有。
天空很干净,清澈地可以看到云层在不断聚集,凝成灰色的厚重铅块,不断下坠。
要下雨了。
这时候的钱宅只有零星几处院子还亮着光。
洛风没有入睡,正在写要呈给皇帝的第二封信。
北苍王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儿戏。
比如臣子是没有资格给皇帝写信的,而是应该规规矩矩地上表奏折,如何起头,如何结尾,都有固定的用词,用以表达对皇帝的忠诚和敬佩。
但他不会这样做,他与皇帝之间,没有臣服这回事。
皇帝毕竟是皇帝,哪怕朱镕比谁都清楚北苍王洛风是一个对权力没什么欲望的人。
可洛风还是希望自己无时无刻不提醒皇帝这件事,就好像时刻有一个声音在皇帝耳边响起。
“喂,我当这个北苍王,是给你面子,你最好给我时刻记住。”
昏黄的房间里突然被苍白的光照亮了一下,有如前世的闪光灯闪了一下,随后遥远的天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声。
闪电犹如一把利刃割开了厚厚的云层,积蓄的雨水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红墙绿瓦上,响动盖过了烦人的蝉鸣。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快而猛。
洛风放下笔,感知到了客人的到来。
他握住秋雨,拉开了房门。
雨很大,雨点在空中就因为太过密集而碰撞融合,落到地面上已经是一条又一条雨线,交织成一块阻挡视线的雨幕。
洛风抬起头,看了一眼如同墨染一般模糊的天空,那里似乎有一条龙在吐水,释放着威压。
他却清楚,那威压不是来自龙,也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宋家的底蕴,确实有两百年。
洛风身形一闪,出现在了空中,也出现在一群人的面前。
雨滴并没有打湿他的衣衫,在临近他身体的瞬间,像是打在无形的盔甲上,碎于无形。
而他的对面,总数接近三十人,并没有这样一件盔甲。
他们黑色的夜行套装,已经彻底被雨打湿,干巴巴地皱在一起。
洛风不适时宜地想起一个问题,不论什么时候,做坏事的人为什么总是钟爱黑色。
“北苍王,看来你真的很自信,一直在等我们来。”
宋思明从人群中飘了出来,显示出自己的领导地位,看向洛风。
“自然,你们不也希望本王这样自信吗。”
洛风打量着宋思明,他这个时候的气势不再是那个在将军府只会放狠话的无能父亲,他眼里的仇恨,已经穿透了雨幕。
“洛风,你真不该杀了知秋,那是我的儿子,尽管他荒唐,是个废物,可他是我宋思明的儿子。”
宋思明似乎积攒了很久的怨气,也措辞了许久,争取用最少的字眼,发泄,还有证明自己此刻的强大,凸显对手的愚蠢。
“我个人的习惯是,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而且,你们是坏人,不知道坏人死于话多吗?”
宋思明愣了一下,他能听懂洛风的话,可总觉得透着怪异,似乎不是这个时代的语言。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北苍王对他的轻蔑,一如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