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进门去禀报公主的时候，他就跪在院中的台阶下。

隐约可以听到屋内的声音。

“公主，暗卫营的副统领云……”

萧姝言打断她，“何事？”

“有个暗卫他说有要紧事向您禀报。”

“不见。”她直接拒绝，这浑浑噩噩的四年，她不想出门，更不想见人。

曾经矜贵不凡，尊贵荣宠的嫡公主，如今成了瞎子，她可不想让旁人同情她，怜悯她，鄙夷她！

“他说事关徐家公子，求公主务必见他。”

“奴婢失言，是……是他请求面见公主。”秋棠自知失言，连忙换了说法。

萧姝言心里想笑，连“见”字她都听不得吗？

“让他进来吧。”

云玖第一次进入公主的房间，一进门只闻到一股子淡淡的熏香，屋内陈设简单精致，屏风都是金丝银线所绣，大气磅礴。

“随我来吧。”秋棠领着他往内间而去，他忐忑的停住脚步，心里觉得不妥。

见他犹豫，秋棠又催促了他一遍，他只得硬着头皮跟进门。

“见到公主不必多礼，直接将你要说的事简单说了，公主少有耐心，莫让她不高兴。”秋棠小声提醒他。

他点头。

进了房间，云玖跪下请安，“参见公主千岁。”

萧姝言一身浅色蜀锦，绫罗曳地，金簪点缀于发间，步摇斜斜的别在左边的发髻上，肤色白皙，面上并没表情，木讷毫无神色的眸子满是厌世。

如他这样地位低微的人觐见时，不能仰面视主的，他壮着胆子看着一眼，完全是出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他很惊讶又很同情公主，面前这位寡淡神情，冷若冰霜的女子，实在让人无法和那年南陵长街上意气洒脱的马背上的张扬少女联系在一块儿。

“前日属下在城南街遇到徐家公子，他将一貌美妩媚的女子藏在城郊别院，夜夜贪欢，甚至口出狂言，对公主不敬。”

“放肆！”萧姝言不悦，徐承书对她虽说有些讨好，但这份好里的真心实意，她还是感受的出来的。

自从圣旨赐婚之后，不少人背后说徐承书的闲话，她虽极少出门，但她也不聋！

“恶言中伤驸马，以下犯上，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公主，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云玖并没有急切的辩解或是求饶，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坦然的出了房门。

那三十板子打在他身上，起初有些疼，渐渐身上的皮肉麻木，身上惨痛，心里更痛。

后来成亲当日大火，宫里大变，京城动乱。

萧姝言穿着一身大红嫁衣随着太子逃出京城，此时的云玖正在和暗卫营的一众兄弟，奉命保护京城内的显贵亲眷，同时拖住乱军。

再一次见到公主时，是在祁州王家村，那时候情况万分紧急，云玖紧紧抱着怀里的公主。

无妨，有死而已。

【萧姝言重生后】

云玖因为说了徐承书的不是，被打了三十板子，他在自己房间趴了好几日，稍微恢复了一些，就爬起来继续值守。

如往常一样，他站在院门外，远远地看向门内。心里哀伤又同情公主的选择，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四年多，只有徐承书陪着公主，几乎算是公主仅有的依靠。

可徐……真的不是良人。

他握紧腰间的佩剑，盘算着找机会杀掉徐承书。

但他一直没机会动手，因为公主和徐承书成亲前月余，徐承书都没有登门。

直到成亲前一日，他打听到今夜徐承书会去城西一处私宅幽会谭梦娘。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杀了徐承书。

“云玖？！”沈绣衣匆匆找到他，“赶紧换衣服。”

云玖想要挣脱他的手，今日不该他值守啊。

“公主到咱们院子里来了。”

“公主？”云玖本能的反应就是笑沈绣衣在说梦话，公主怎么可能会出自己的院门，便是出门也不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快些，我去前面等你。”

云玖换了一身体面的衣裳，匆匆赶过去，一同过去的还有其他九个暗卫。

公主穿着黛色织锦衣，腰间挂着香囊玉佩，风姿卓然。眼眸虽无神，整个人站在阳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她似乎和月前不大一样，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显得颇有生气。

公主让他们自报姓名，轮到他时，他紧张地开口，“属下云玖。”

公主循着声音走到他面前站定，清冷干净的声音问道，“云玖？”

之后的事情变得让人始料未及，公主带人去城西私宅捉奸，并且命人痛打了徐承书一顿。

这下好了，他甚至不用趁夜来刺杀徐承书了。

后来，公主莫名其妙的问他想要什么赏赐，想来是因为自己帮公主看清了徐承书，公主感激。但他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想留在公主身边，默默的守着公主，心愿足矣。

那天公主从太子手中强要了名驹玉狮子，还问他喜不喜欢，他都没来得及搭话，公主就直接将玉狮子送给了他。

暗卫营的一众人都十分好奇公主为何会对他这样好，甚至有人说公主就是看中了他的姿色。

真是笑话，公主又看不见。

深夜，公主身边的婢女秋月来到偏院，“云护卫，公主要见你。”

他心里不安，不知道这更深夜半的，公主唤他所为何事。

进入公主的房间，公主安坐在窗前，晕晕乎乎的，似乎是饮了酒。

听到他请安的声音，公主踉跄的冲他走过来，结果脚下不稳，摔进了他怀中。

他如同抱着烫手的山芋，想要将人推开，私心又想着多抱片刻。

公主将他推倒在床上，温软的素手摸上他的唇，鼻骨，眉眼……他紧张地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直到许久许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