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本人说话就粗声粗气,因此在宋福听起来这人说话就有些质问的意思,因此惶恐道,“我叫吴福,来寻亲的,多亏大娘施舍了一碗水喝。”
那问话的大汉哦了一声,瓮声瓮气道,“娘,你又发啥善心,咱自己家也不富裕。”
胖大娘拍了自家儿子一巴掌,震得手发疼,“你这憨货,我还不是为你们几个积福,不识好歹,做好事怎么啦,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还是人家老书生教的呢,就叫人要做好事。”
后面儿几个都走近了,宋福才看清几人长相。这四个大汉,个个身高过八尺,皆是养的粗壮,深秋了,还穿着露胳膊的汗衫,那硬邦邦的肌肉跟铁疙瘩似的,八方步一踏,地砖都要抖三抖。几个人一排站着,跟堵了堵山一样。
那个年纪大些的憨憨地笑着,也给了他儿子一拳,“嘿嘿,听你娘的,老大老二老三,进去帮你娘做饭。”
“哦”,几个大小伙子,半点没有不好意思,雄赳赳气昂昂地挤着进了厨房,厨房就是在屋檐下搭的一个大灶,用柴火捅开了,接过胖大娘端过来的米就往锅里一倒,也不看看分量多少。但看胖大娘的样子仿佛是习惯了的,也许是早已量好了几个人的饭量。
老大见着宋福还没走,颇有些不高兴,因此赶着人道,“你怎么还不走,我家可没有多余的饭给你。”
宋福一怔,赶紧拱手作揖道,“我看各位好汉都是在外行走的,因此想向你们打听个人。”
老大不高兴宋福盯着他做饭,因此催促道,“那你快说,我们家还要吃饭呢。”
这年头谁家也没有富裕粮食,因此老大这话也能理解,宋福立马道,“辛老黑,是这儿的老住民了,您可有听说过没有?”
“没听说过,你赶紧走。”老大刚听完,就非常利落的赶人了。
宋福无法,只好拱拱手,起身要走。
他家老爹张了张口,似乎有些话要说,最终也没开口。
倒是对面那家人“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对着宋福叫道,“等一下,我知道。”这人是个女的,说话细声细气的,仿佛多呼吸一口就要断气似的,宋福回转来问道,“你好,请问辛老黑何在?”
这女人似乎精神有些不太好,站在门口,神情扭捏,扯着衣角不好意思道,“我告诉你,能有什么好处?”
声音太过轻了,宋福一时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麻烦您再说一次。”
那女人看了对面一家父子几眼,流露出些许求救的意味,这几个老爷们儿对于她的楚楚可怜却多一眼都没看,她一跺脚,对着穿的破破烂烂的宋福道,“你过来,我轻声告诉你。”
宋福犹豫了一下,这女人倚在门前,要是过去说话,显得太突兀了,也不知道她家还有没有别人,就这样贸然过去,怕是会被说闲话,因此有些犯难,踌躇不前。
见他犹豫起来,这女人反倒急了,“你要是能给我半张饼,我就告诉你辛老黑在哪里。”
宋福只好道,“可以,但你也要真告诉才行。”
那女人似乎有些不信,“你比乞丐也强不到哪里去,能有饼?”
宋福坚定道,“有。”
那女人还提条件,“我要白面饼,这么大的。”她用手比了个大小,约莫有两个成年男子手掌大。
宋福还是答应了。胖大娘家的老大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正要说话,却被老二拉了拉,想了想也闭了嘴。
那女人伸出手来,“我要验验,给我看你的饼。”
宋福哪里会随身携带饼子,因此从兜里艰难的摸出一毛钱,“我没有干粮了,这一角钱你……”
话没说完,被劈头一把抢走。
那女人紧紧攥着那一毛钱,撇着嘴角,似乎颇为嫌弃,“算了,就这么着吧,我吃点亏,勉为其难帮你一个忙。”
胖大娘看不下去了,忍不住道,“一毛钱都能买六斤米了,你怎么好意思拿的,快还给人家,我给你大饼。”
那女人立马闪身进了屋,伸出个头道,“你别想欺负人,人家给的,又不是我抢的。”
“嘿,你明明就是抢的,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哼”,那女子不依,直接将门都关死了。
胖大娘拔脚就要上去打人,被老爷们儿死命拉住了,“别惹事儿,由她去吧,咱不理她。”
“呸,死皮不要脸,好手好脚的不去找工,天天死乞白咧的坑蒙拐骗,真丢人。”
说罢还不解气,等着宋福道,“你这年轻人,看着还像读过书呢,就看不出来她是个孬的?”
宋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大娘,我…也没想那么多,她看着也不像坏人啊。”
“哼,你们男人,就会看个皮相,都被妖精迷了眼了。”说着还狠狠瞪了自家四个大老爷们儿。
几个人都被说的抬不起头来,胖大娘更火了,“我也是没个闺女,没人跟我贴心贴肺,全是你们几个讨债的。”
宋福尴尬的听着人家训儿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插不进去话告辞,只好又鞠了一躬,上了那瘦弱女人的门。
叩着她的门道,“大姐,麻烦你告诉我辛老黑在哪儿吧,钱我也就不要了,权当给你的报酬。”
那女人开了一条门缝儿,见宋福站在外面一脸焦急,不免有几分得意,开口道,“那你得再给我一毛钱,不,两毛,这事儿除了我没别人知道。”
宋福苦着脸,“我,我也不是十分有钱啊,刚刚你就拿了钱,该告诉我辛老黑的下落的。”
“我拿你的钱?笑话,谁看见了,不要胡说。”
“我看见了。”胖大娘家老大说道,“你要么还钱要么赶紧告诉人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女人吞了吐口水,颇为不服道,“大老粗,果然是乡下人,只知道用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