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到化不开的夜色,被悉数咽进喉咙深处的呐喊和处处见血的厮杀。
浓稠的血色中蹚出了一条血路,往日气派威严的淮南王府彻底变成了一叶孤舟,在即将到来的风浪中被迫上下沉浮。
天色将明时,这时刻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
谢空青靠在树干上面上泛着不正常的苍白,沐念白浑身浴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他龇牙拍了拍身上干了又浸透的血不滋啦的衣摆,嗐了一声放弃拯救,仰着脖子喘着气说:“这是第十一次了。”
他话刚说完,王府外就响起了咒骂的声音,仔细听还有东西砸门板的动静。
谢空青苦中作乐地笑了起来,抓起衣摆擦了擦刀口上的血,轻描淡写地说:“又开始了。”
自从他下令开始大肆抓捕涉案的书生,这样的场景每一日都会上演一次。
曾经非常惧怕淮南王恶名的百姓被心中的愤怒支配,也不怕掉脑袋了,也不怕死于非命被报复了,个顶个的好骨气,每天都跟踩着饭点儿似的准时来门外造访。
百姓们来了也不干别的,在门前哗啦啦围成 一圈坐下,张嘴就开始骂。
骂人的,摔臭鸡蛋砸烂菜叶子的,有一个算一个,齐刷刷的把王府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每天都能把霸气的大门砸成面目最不堪的烂菜市场。
可是被砸被骂又能怎么办?
法不责众。
对恶人而言也是如此。
门外自发聚集的百姓每日都超过数千人,从街头堵到巷尾,这么多人一起冲进来能把淮南王府里的人全都踩成肉泥。
谢空青也不可能再冒着被踩死的风险,去把这些人全都抓了。
他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
沐念白百感交集地搓了自己一个大花脸,抖了抖发麻的手腕说:“吴家,方家,许家,宋家,还有赵钱孙李周郑王陈,你说外头来的这些人,有多少是他们的手笔?”
“这个重要吗?”
谢空青反唇相讥:“没有他们,也会有别人。”
皇上这次当真是下足了决心要置他于死地,逼着他按名单去抓人之前,皇上就已经在外头造势了。
现在所有人都认定是他为报复才大肆抓捕书生,滥杀无辜,就算是放出去了别的指向,也很快就会被众多言论淹没下去。
他一个人想跟望京扎根数百年的诸多世家抗衡,显然还是太勉强了。
自知孤立无援,就不必再去多想别的指望。
谢空青皱眉压下了喉间不断翻涌的血腥气,抿了抿唇说:“今天一定要把吴非抓到。”
不抓个显眼的大鱼,就必须抓更多的小鱼烂虾充数。
那些只晓得附和的穷书生顶什么用?
以一人之命换更多人的生,吴非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沐念白表情复杂地动了动嘴却没出声,甩了甩手里的长剑就跟了上去。
“已经有眉目了,我跟你亲自去请吴少爷起身!”
望京城中,风雨欲来。
诸多文臣书生自发跪在宫门前,想求得见圣上一面。
皇上自五日前就自称龙体不适休朝休养,这几日文武百官一个都没能踏进宫门半步。
听太监说宫门外的大臣又晕死过去好几个,皇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一群养尊处优的废物,跪上这么两日就受不住了?”
“不必理会,且让他们接着跪吧。”
“对了,淮南王的人抓得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