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拔出的瞬间,失控喷出的血几乎飞溅了景稚月一身。
好巧不巧,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白衣。
红血白底,乍一看宛如雪中傲然的红梅,细看之下却处处惊心动魄。
一刀毙命。
景稚月握着滴血的匕首,垂下眼说:“剩下的都处理了。”
“尸首都扔进去,一把火烧了。”
“对外放出消息,就说旋风寨的劫匪流窜作案,闯入王大人家的私宅烧杀抢掠,王大人不幸亡故了。”
她杀人杀得光棍,可该做的后续却一点儿也不能少。
否则此事传出去,大大小小也是一场糟心的麻烦。
苏澈心情复杂地看着景稚月冷着脸有条不紊的指挥收场,等她都安排得差不多了,走上前递出了手里的帕子。
“那种见不得光的腌臜东西血脏龌龊,王妃擦擦手吧。”
景稚月垂眸看着他手中靛蓝的帕子,顿了顿笑道:“苏公子可是觉得本妃残忍?”
苏澈想也不想就摇头。
“罪有应得,谈何残忍?”
“我只是觉得不该让这种脏东西污了王妃的手罢了。”
本该是养在金玉台上的尊贵人,如今却不得不手染血污。
尽管知道景稚月经历得越多对她而言越好,可苏澈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心疼。
如果她一直长在岭南,何需历经如此污风脏雨?
景稚月被他眼中的复杂弄得无声微怔,接过他手里的帕子,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却更明显了。
苏家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谢空青找来的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不可说的沉默中,此行终于到了尾声。
来的时候走得匆匆,回去的时候倒也不必那么着急。
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道上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的人。
谢空青翻身从树上一跃而下,眉眼含笑地朝着景稚月缓缓走来。
“平安归来。”
看到他眼中散开的温和,景稚月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酸莫名又开始泛滥。
她也没下马,就这么弯腰看着谢空青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这次做得很失败,对吧?”
“如果我能及时……”
“不对。”
谢空青抓住她的手握了一下,自然而然地牵过她手中的缰绳充当了马夫的职责,慢慢往前走的同时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我是十三岁就上了战场吗?”
景稚月想不通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索性双手放开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整个上半身都趴在马背上,懒洋洋地说:“听说过。”
少年神将,初上战场就立下偌大功勋,一战成名惊艳了全天下。
这样的话本子她听了不知道多少个。
谢空青自嘲道:“那你知道在我彻底能让玄甲军心服口服之前,曾因为不慎让多少人丢过性命吗?”
景稚月蓦的一猝,舌尖开始慢慢泛苦。
谢空青却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我败得最惨烈的一次,是当年结识岭南王的时候。”
“那一战我折损了十三万人,更是险些把自己的命都丢在了那里。”
“想知道起因吗?”
景稚月没想到这人面对自己的失败能如此坦然,愣了下哑然道:“如果你想说的话。”
她可以听。
谢空青百感交集地啧了一声,看着不远处连绵不断的青山轻到恍惚地说:“因为大意。”
“我误信了亲信给的讯息,太过相信身后的朝廷会给我绝对的支持,所以孤军深入,自以为可一往无前。”
“可行军布阵图早已到了敌方手里,粮草断绝,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带着剩下的人横穿了传说中没有活人能通过的死亡之谷,踩着同僚的尸骨走出了反败为胜的路。”
“那一战打完,我带出去的人只带回来了原有的三成,剩下的人都留在了那里。”
“所以月儿,这不是你的错。”
月儿……
不管多少次从谢空青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景稚月都会有一种自心尖到脊背的颤栗之感。
太亲昵了。
亲昵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