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幽远的宅院内,没有故作在人前的奢华富贵,入眼可见的都是主人家雅致的细节点缀。
清幽得仿若个不引尘世入的安然之处。
景稚月示意福子等人在外厅等候,自己独自跟着领路的小厮进了花园。
小巧精致的花园里,白发老者端起碳炉上烧开的滚水,行云流水的洗茶泡开,头也不抬地说:“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王妃请坐。”
景稚月笑道:“许久不见,看样子老爷子近来过得不错?”
没了在望京的德高望重,少了那些身不由己的前呼后拥,曾经的吴阁老,如今的吴文敬看起来难得的悠闲,眉眼间舒展开的都是不可说的温和。
他闻言轻笑出声,自嘲道:“垂垂老矣只是虚度时日罢了,过得如何也并不打紧。”
他毅然决然地辞官离开,也带着吴家众人远离了望京的风浪圈,当时不少人都说不解,觉得这波激流勇退是在误后人的前程。
可天下三分,局势难定。
吴家倒是成了风浪后少有的安然者。
他见景稚月坐下,伸手把刚泡好的茶摆在了景稚月的手边。
“这是岭南特有的山茶,不是什么难得的好东西,可胜在用当地的雪泉冲泡别有一番风味,王妃尝尝?”
景稚月很给面子地端起闻了闻,却只是遗憾地笑着放了回去。
“能得长者赐一杯茶是我的荣幸,只是我现在情况特殊不能饮茶,只能是辜负您的心意了。”
吴文敬听完眉梢微挑,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景稚月尚未凸起的腹部。
景稚月和谢空青成婚已一载有余,两人的感情更是逐日渐深,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
景稚月见状在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只是接茶不喝就能敏锐至此。
当初谢空青第一步就先设法把吴家清除出望京,率先斩了皇上的这一臂膀,这个决定果然是明智的。
她不闪不避地看着吴文敬打量的目光,坦然道:“是您想的这样。”
“这……”
吴文敬低低一笑,感慨道:“果然是造化无常。”
“再过不久淮南王也要当父亲了,他能与王妃成婚,大约是他前半生最大的幸运。”
毫不夸张地说,谢空青是他看着长大的。
可他身为曾经的师长,却也没想到谢空青的身上竟然藏这么多不可言之秘,这个一度让自己引以为傲,甚至头疼的学生最后居然会走上了如今的路。
可以看到新的希望诞生,总归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他想了想,索性把腰间唯一佩着的玉珠摘了下来:“骤闻喜讯,难表心意,一个小玩意儿,王妃代孩子收下吧。”
景稚月没有推辞,站起来双手接过后说:“能得长者疼惜是这孩子的福气,只是我今日来,图的可不光是您身为长者给的见面礼。”
“老爷子,我有事儿想求您。”
“求?”
吴文敬面露意外,好笑道:“王妃如今贵为玄甲军主母,又是岭南的王女,身份已尊至此,还有何事是需要谈求的?”
他是隐姓埋名居住在此不愿露面,可不代表他的耳目就此闭塞不通。
岭南王城昨日举城之盛大迎景稚月入王宫,对外更是昭告天下,岭南王女已归。
以她如今的身份权势,他是真的想不到景稚月还有什么是需要自己亲自去求的。
面对他的不解,景稚月带着无奈嗐了一声,苦笑道:“还能是为什么呢?”
“我会求到此处扰您的清净,为的无非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孩子爹罢了。”
她正了神色,慎之又慎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我听王爷说过,幼时您曾谆谆教导,也曾耐性辅佐,他能有今日始终不敢忘当年的师长之恩。”
“我今日腆着脸套个近乎唤您一声老师,只求您能施以援手。”
“老师,您曾带他从懵懂孩童走向权柄之巅,如今大局已破,为免他犯怒于天下,您就再出手救他一次吧。”
有那么一瞬间,吴文敬看着景稚月真诚的脸几乎诧异到说不出话。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