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不服气。
有惶恐有忐忑。
甚至还有怕被抛弃的惊惧,在得知景稚月要回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要去笼络肖家,生怕自己至此会沦为弃子。
可那又怎样?
不服气的地方可以去用行动证明自己,输了的地方可以等着来日方长,设法再搏回一局。
她敢想着去赢。
她也绝对输得起。
只要她骨子里的傲气仍在,她就永远都不输于任何人。
而她证明自己的方式,永远都不包括勾结外敌。
桑念悦用实际行动狠狠打了吴成信誓旦旦的脸,随之而来的就是足以撼动整个一线天的漫天杀气。
“岭南将士听令!”
“杀!”
一线天上方设伏,先以乱石滚阵,后续以浸透了火油的箭矢猛攻。
而通往一线天两端的进出口全都被事先埋伏下的人堵截住了。
此时的一线天相当于是一根两头通风的管子,管子两端唯一可以逃出生天的路,还都林立了无数杀机四伏的刀刃。
从一开始,桑念悦就没打算让这些人活着回去。
而从吴成等人被利益驱动冒死进局的那一刻起,也注定了此战的结局。
这是一场占据了天时地利的碾压式的屠杀。
峡谷中传出的厮杀声渐弱,桑念悦面上的血痕未擦,就急匆匆地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临时搭建出的营帐当中。
营帐里,一身白衣的吴非正在举杯子泡茶。
他是文人世家里精心养出来的世家公子,哪怕只是坐着不动,一举一动间自然流淌出的也都是不可言说的雅致风流。
桑念悦没想到这种时候他还能腾得出心思泡茶,看着桌上那套堪称精巧的茶具,表情无比微妙。
“吴公子倒是好雅兴。”
自家亲大哥峡谷里生不如死,不对。
应该马上就死。
可他还能在这里听着谷底的厮杀声闲情雅致,这份儿情趣的确是一般人欣赏不来的。
吴非闻言淡淡一笑,把冲泡好的第一杯茶摆在了桌上。
“殿下如若不忙,不如也坐下喝一杯?”
桑念悦一言难尽地抿抿唇,说:“行。”
“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大忙的份上,我喝两杯。”
吴成临到死的那一刻或许都不知道,今日的所有绝望其实都来自眼前的人。
大乾的人找到桑念悦不久,吴家就来了人传话,说想跟桑念悦见一面。
桑念悦同意了。
而今日之局,多是出自眼前人之手。
文雅俊秀,狠辣无双。
桑念悦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摩挲着茶杯的边缘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吴公子是怎么确定,吴成一定会上套的?”
吴非第一次对她提起这个诱敌之计的时候,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滑稽。
合作的事儿可以说,令牌也可以当做信物给。
可设伏在一线天这种一看就不能进的地方,吴成怎么可能乖乖上套?
可吴非面对她的质疑,却坚定地说:“他一定会来。”
直到此刻计划真的成了,桑念悦想想还是觉得很恍惚。
吴家不是号称大乾第一文人世家吗?
怎么脑子全都长在小儿子的身上?
吴非被她对吴成直白的嫌弃弄得无声一嗤,淡淡地说:“因为他不甘心太久了。”
“一个长时间觉得自己被压在谷底的人,一旦见了半点可抓的渺茫,都会不惜代价的想要抓住。”
他很了解自己的亲大哥。
文人才气是有,可志大才疏,目光过于短浅。
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执意阻拦吴成入朝。
因为他真的不适合。
只可惜,老爷子爱子之心拳拳,最后换来的却是如今的恶果。
桑念悦听完不知被戳中了心中哪一处,玩味一猝后笑笑说:“那你找到我合作,就不怕我是第二个不甘心的吴成?”
若是设身处地,在很多人看来她如今的处境跟当年的吴成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吴非要笑不笑地挑起了眉梢,轻飘飘地说:“殿下知道,我是王妃的人吧?”
桑念悦笑容微滞,冷笑道:“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