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头的人急得大喊:“殿下小心!”
可桑念悦没动。
她不闪不避地站在原地,在令人窒息的紧绷后,似要夺人生机的箭深深插入了她脚边的地面。
箭尾狠狠震颤,箭头入土三分。
桑念悦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咬住舌尖再继续往前。
谢空青见状微妙一笑,拉紧的弓弦猛放,又一支箭射出!
三步一箭。
次次落空。
藏在林中的人杀机浓郁到铺天盖地,可出手的时候却又像是刻意留了三分余地。
桑念悦在心里暗数了第八支箭,走到林子边上的时候,浑身已经被冷汗洗过了好几遍。
她高高举起手中的火把,沉沉地说:“来者何人?”
“为何在此设伏?”
谢空青转了转手中的箭,不徐不疾地说:“怎么,连得罪过谁都不清楚?”
桑念悦背上的冷汗跟头顶的雾水一起打转,出口的话却依旧平稳:“我仇家可能不少,只是翻遍脑中却寻不出一位能像阁下这般神出鬼没的。”
“若有私仇,那大可出来一叙,若无大怨,倒也不必两军对阵搏命厮杀,阁下说呢?”
谢空青听完眼中渐闪冷色,把弓箭递给一旁的雷傲,带着几分散不去的懊恼说:“不愧是岭南王悉心教导的二王女,的确有几分胆色。”
“只是你可真该死啊。”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居然三番两次逼得景稚月退避,甚至还因为她笼络大臣的反对,逼得景稚月不得不以有孕之身强行上阵。
他捧在心尖上的人,是送到岭南让一个鸠占鹊巢的人如此糟践的吗?
谢空青是真的想杀她。
裂空射出去的每一箭,都曾对准桑念悦的命门。
可他却不能这么干。
谢空青思及此眉眼间阴沉渐浓。
桑念悦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惊雷不断。
她是真的想不到林中的人究竟会是谁。
哪怕已经走到这里了,可想不到的就是死活猜不出来。
她深深吸气压下心头的暴躁,沉声说:“我竟是不知阁下为何会对我有如此恨意。”
“不过阁下既然是手下留情了,想来也不想直接撕破脸面,何不出来一叙?”
“阁下到底是谁?”
“本王是谁?”
“你百般欺辱本王的妻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本王是谁呢?”
谢空青似笑非笑地踩着林间的枯枝败叶缓缓走出,落在桑念悦身上的目光刀子似的直接将她彻底洞穿。
“你倒是聪明,也知道本王不想在今日杀你。”
本王……
这两个字传入耳中的瞬间,桑念悦瞬间有了如坠冰窟的遍体寒凉。
这怎么可能?!
谢空青此时本该在与大邺的褚庆双对战,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注意到了她眼中抹不去的惊悚,谢空青的唇边溢出了冰冷的笑。
“姨妹不是一直怀疑本王对岭南有图谋不轨之心吗?言之凿凿要多行防备吗?”
“怎么,面对面竟然是认不出了?”
“你……”
“末将参见王爷!”
桑念悦还未从震惊中回神,不知何时越过岭南大军的林啸就带着几个人跪在了谢空青的跟前。
显而易见,他的投降是假的。
借机混入岭南大军才是真的。
如果谢空青真的对她起了杀心,那么此时岭南大军面对的就是内乱外患。
他们没有胜算……
桑念悦在种种难以置信的打击中悚然回神,赤红着双目盯着突然出现的谢空青,恨声道:“淮南王为何会出现在此?”
“你带军围我岭南军队,究竟是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谢空青嗤声一笑,再抬头时眼底杀机迸裂,带起一阵风的瞬间索夺生死的手就停在了桑念悦的脖子上。
尚有一丝,未能触及。
可只要他心下一狠,他马上就能在万军之前捏断桑念悦的脖子。
他冷冷地看着瞳孔骤缩的桑念悦,一字一顿地说:“本王说了,你该死。”
“如果上了战场的王妃有半点差错,如果她损了一根头发,那今日本王射出的那八支箭就会射穿你的骨肉,将你钉在城墙上成为后人引以为戒的活靶子。”
“你真的要好生庆幸,她没事儿。”
景稚月平安无事,所以他可以从暴怒中给桑念悦分出一缕生机。
可他在赶来的路上,脑中闪过的却是眼前这人的万千中死法。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让箭头的方向偏离。
可这不是桑念悦能肆无忌惮的理由。
他永远都有借口杀她。
桑念悦死也想不到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会是这个,狠狠一怔后难以置信地说:“淮南王是在埋怨我害得她上了战场?!”
怎么会有人因为这么个无足轻重的理由,就不惜调动大军来此埋伏?
谢空青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居然只是为了在此警告自己???
这是什么疯子不可理喻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