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强行挣脱开他,将头扭过去,“殿下多虑了。我只是……心里害怕。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县里,昭都太远了,东宫也太远了。我心里全是不安,霓裳也忙,我无人可说自然憋闷。”
原来是担心这个,周月沉松了一口气。他伸手将岁岁揽过来,“你无需害怕,孤会护着你的。”
“可是殿下也会娶妻的。若是太子妃日后不喜我,殿下会站在我这一边吗?”她没有抗拒他的亲昵,反而昂着头,极其认真的问他这个问题。
周月沉一愣,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岁岁淡淡一笑,“殿下,等到了昭都我唯一可以仰仗的人便只有你一个了。届时殿下是我的唯一,我却不是殿下的唯一。”
他其实给不了她太多的承诺。就算他此刻跟她说会一辈子待她好,太子妃欺负她会站在她这边这种话,那也都是糊弄她的。周月沉自己也知道,他是最讲规矩的人,如今为了她已经是破了好几次例了。等回了昭都断然是不可能再为她破例,太子妃管教后宅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不是蓄意谋害,他绝无可能叫太子妃颜面无光。
大梁历史上出过这么一个帝王。他微服私访的时候在民间对一个有夫之妇一见倾心,不顾朝臣的反对将这女子带进了宫。一时风头无量,甚至连皇后也比不过去。那女子福薄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就香消玉损了,帝王伤心的缀朝七日,痛惜的不能自已。
周月沉对这等儿女情长的人最是不屑一顾。
他没有说话,岁岁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也不再开口了,而是掀开车帘专心看外头的人间烟火。那桌上的橘子茶谁都没有再喝,慢慢也就冷了个透。
人心最初也是火热的,可感受到的爱不够多,渐渐的这热度也就散了。
大街上很热闹,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岁岁跟着周月沉下了马车,也被眼前所迷,“青山镇每年花灯节的时候也是这样热闹的。可惜我长大之后阿娘就不许我去了,我老想着偷偷跑出去。”
她模样生的太好了,十里八乡这么些年都出不了一个。年岁笑的时候是阿爹将她顶着待她出去玩,后来大了便不能这样了。她阿娘总怕她这脸引来坏人,说花灯会上人太多了万一给人拍去了如何是好。
她也乖巧,说不让去也就不去了。
周月沉脑子里立即出现了一幅画面,她委委屈屈的躲在家中听着外头的热闹动静,明明想出去却又出不去。他决定好笑,“你小时候定然生的十分玉雪可爱。孤若是有这样一个女儿,也舍不得的。”他看着岁岁的脸,心里想着日后一定要岁岁给他生一个女儿。
一个像她一样娇嫩的女儿,最好眼睛跟她一样。他会搁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宠着,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都拿来给她。光是这样想一想,那里头的满足都要溢出来了。他赶紧稳了稳,朝着岁岁伸出手,“这里人多,你跟紧了。”
他的手很大,能够将她的小手牢牢抱住。他的掌心也很温暖干燥,给了岁岁很多的安全感。岁岁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倘若能这样被他牵着,能这一样一生一世就好了。
她情窦初开,对一个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这是一种莫大的罪过,这个人是海上月,离她太远了,她只能看着他,而不能拥有。
看得出来浔州的百姓这几个月过得真的太憋屈了。现在水灾同时疫都没了,他们发自内心的开心,如同过年时那般欢快。岁岁跟着周月沉走过许多的摊子,周月沉还给她买了个面具。
“这是锦鲤仙的面具,在我们这儿锦鲤仙代表着好运。”摊主笑呵呵的将面具递给她,那面具用红色勾勒,做工算不上精美,却也不粗糙了。
岁岁戴在脸上,“好看吗?”
小娘子粉群黑发,面上戴着红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可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澈逼人。周月沉看的痴了,“好看。”
她在摊位上挑挑拣拣,也给他挑了一个,“你戴这个。”
那是山神面具,青面獠牙的,实在不太好看。周月沉挑眉,岁岁胆子大了,她垫着脚尖给他戴上。这下两人都笑了,“好看。”
周月沉牵着她继续朝前走,走到河边的时候那里聚集着很多人在放河灯。有好心人告诉她那就是在跟锦鲤仙许愿,“锦鲤仙就住在这河中,听到了你的愿望就会满足你的。”
“你有什么心愿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学他们如此辛苦。”周月沉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他跟岁岁站在河堤边看着那些人蹲在岸边将一只只的小船放进河中。
岁岁想了一会,歪头轻轻说着:“国泰民安,殿下事事顺心吧!”
他愣神了片刻,随后捏捏他的小脸,“就这?”
“就这。”她甜甜的笑,已经扭过头不再看他了,“阿爷说过了神明会听到你的心愿,但你也要努力。神明只有看到你的决心,才会庇护你的。”
她想要什么呢?
她想要的,他不过是永远都不能给她罢了。
两人沿着河慢慢的往前走,路上有人卖吃食,岁岁如今饿得很快便要了一碗羊杂汤。周月沉确实不爱这些的,岁岁喝了一口,“辛香料太多了,失了准头。”
周月沉笑话她,“这种吃食自然不会太用心,世上有几个你啊,时时刻刻都想着用真心做美食。”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做厨子的自然是要真心做美食的,这样吃的人才会感受到我们的心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