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帝嘴硬的很,“他都敢背着朕在凉州成亲了,还在乎这点父子情谊吗?那逆子呢?”
“殿下正在殿外候着,说是没有陛下准许不敢进来。”
“不敢?他还有不敢的事情啊!让他滚进来!”昭武帝甩袖冷笑。
周月沉不慌不忙的进了殿内,昭武帝穿着常服,上头连龙纹都没有,此时的陛下倒不像一个帝王了,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在生儿子气的中年男人。
“儿臣给父皇请安。”周月沉行了礼,昭武帝不喊他起来他就不动。
陛下是有心要冷一冷他,好半天都不开口,还是陈尊出来打圆场的,“听说殿下回来连东宫都没回水都没喝一口就过来了,想来殿下还是心系陛下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呢!昭武帝哼了一声,“他是巴不得朕赶紧死,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想怎么样都行。”
这话说的着实严重了,若换成其他的儿子大概就要跪倒不断磕头恨不得以死明志了。周月沉却是不怕的,昭武帝也不是第一回说这样的话了,看来这一次是真的气的不轻了。
“起来吧!省的心底埋怨朕不讲情面,你做儿子的不孝顺,朕这做父亲的可不能同你太过计较。”等人起来后昭武帝才问起了岁岁母子,“你那儿子和侍妾呢?”
周月沉不喜欢他用这个称呼来形容岁岁,面上的表情就有点不大好看。昭武帝没放在心上,他等了大半辈子终于等到这个逆子有了儿子,心情激动地无以复加,只恨不得现在就看一眼孙子。
“简简来的路上受了惊身子一直没好全,儿臣怕过了病气给父皇,就没带来。”周月沉耐着性子解释。
见不到孙子昭武帝有些许遗憾,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周月沉和那个民间女子的事情。
“区区一个民间女子都能叫你失了分寸,你看看历代哪个太子的正妃是这么个背景身份?”传出去都要给人笑话,昭武帝气得不轻,他这个儿子自小就聪慧,是个天生的帝王料子,跟他比起来另外几个兄弟就像草包一样。
陛下当然寄予了厚望,也希望他能娶一个家世渊博的正妻,日后也能给周月沉助力。可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会在这件事上如此拎不清!
周月沉抬首,清冷的目光直逼他父皇,“那父皇觉得什么才不是失了分寸?是承诺了发妻一生只爱她一人转身就能娶宠幸其他女子,还是嘴上说着相信发妻家族满门忠烈心中却一直算计中如何才能让北宸王交出兵权?父皇,您说呢!”
昭武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陈尊赶紧去拿药,昭武帝推开他,指着周月沉,“这么多年了……你终究说出来了!你就是埋怨朕……你为了你母后恨毒了朕是不是?”
他不说话,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一股悲凉从心底冒出来,昭武帝捂着心口几乎都要昏厥过去了,父子俩这些年刻意不去谈事情,仿佛只要不说就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还能继续平和的做一对父子。
陈尊怕场面失控想让周月沉先离开,昭武帝却不许,“你让他说!让他把这些年的不痛快全说出来!”
周月沉却不再多说一个字了。昭武帝苍凉的笑,“你怨恨朕对不住你母后,可朕扪心自问没有哪一点事对不住你的……朕明明知道你同林家走的近,可这些年从来没有因为林家的缘故疏远你……”
“我舅父顶天立地,大梁若不是有他根本得不到安定。”周月沉就是见不得他诋毁凉州林家,他去过边境,上过战场,他知道那些将士过得是什么艰辛日子。
他决不能容忍有人当着他的面折辱凉州那些为了大梁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昭武帝东张西望,直接抄起手边的砚台砸过去,周月沉避也不避,那砚台愣生生擦着他眼角过去。昭武帝大骇,“阿沉!”
上好的老坑砚石在他身后的地上砸成了两半,而他的眼角也被砸破了一道一节手指头长的口子,鲜血不断地往下滴落。
陈尊眼睛瞪得老大,冲着外面喊叫太医,周月沉抬起袖子淡然擦了擦伤口,昭武帝盯着那双林家人如出一辙的眼眸,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父皇,儿臣同你不一样。儿臣心悦宋星眠,这一生也只会有她一个妻子。”周月沉一点都没有退缩,他骨子里虽然有昭武帝的一半血脉,可他远比昭武帝要重感情。
承诺这个东西,对于有些的人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既然说出了口,那必定会实现。
“哪怕这个妻子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的助力,你也不在意吗?”昭武帝一眼不错的盯着周月沉,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表情。
周月沉回望着他,表情如一开始那样坚定从容,“父皇承诺给母后却并没能做到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我与宋星眠已经拜过堂,舅舅就是我们的证婚人,不管父皇承不承认,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滚!你给朕滚!朕不想再看到你这个逆子!”昭武帝气的心口疼的厉害,他都怕再多看这个逆子一眼就要归西了,别过头摆手让周月沉赶紧滚。
用不多久整个前朝后宫就都知道了太子一回来就被陛下责骂,还顶着一脸血的从陛下寝宫里出去。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张贵妃了,“本宫早说了,太子这步棋可是走错了!陛下怎么会愿意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娶一个民间女子,他也是傻气的很,这样的女子做个妾也就罢了,还非要抬举她做太子妃,也不怕她消受不起。“
嘲笑完之后张贵妃一颗心又觉得空落落的,“其实那个女子命也挺好的,能有男人这么爱着她。天底下男子负心薄情的多,虽然不知道太子日后会不会也这样,但至少目前他愿意为了这小娘子豁出去。”
张贵妃一向都是嚣张跋扈的,偶尔露出脆弱的一面来也叫人同情不起来。鞠净伺候她多年,便知道她又在想当年的事情了。
“娘娘……”
张贵妃抿了抿唇,盯着湖面发呆,她在最好的年纪里进了宫,守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也过了这么许多年。
“有时候本宫也在想究竟值得吗?就为了呛这一口气,把一辈子的好时光都虚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