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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婆子害怕夜长梦多,连夜便去请了人牙子。
半个时辰后,柳氏将人牙子领到了柴房门口。
看到和念一动不动躺在血水中,她忽然有些担心。
和念若死了,不就卖不了钱了?
她急忙抬脚踢了踢,“死了没?”
幸好和念还有一口气在,她放下心来。
只要不死,就能捞回几文钱来。
那个伤风败俗的小姑子真是个害人精。
不仅败坏了何家的门楣,还留下这么一个拖油瓶来连累她们。
养育一个孩子每年得花多少银子呐!
偏偏这拖油瓶还长得一副狐媚样子。
不仅把她两个女儿比了下去,还把她心肝宝贝儿子给迷住了。
方才竟然还流着鼻血给这野丫头求情!
想到儿子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柳氏就阵阵心塞。
这野种指不定是什么下三滥的人种下的孽果,晦气!
当初就不能心软,轻信了婆母的话,没逼着小姑子喝落胎药。
如今真若死了也倒好,免得被人翻出她的身世,连累了两个女儿。
可怜她三女儿被这野种害得毁了容,往后可怎么办?
幸亏芸儿没事。
想到更加出挑的二女儿,柳氏心里就不那么难过了。
今日绣庄送来了两身华丽的衣裳。
七日后,芸儿就会穿着它们去宁远侯府赴宴。
女儿这么美,一定能飞黄腾达!
听说李家善待家中女眷,女儿若能嫁入宁远侯府……。
有了宁远侯家的依仗,老爷的仕途也能顺顺当当……
宁远侯府的丈母娘……
想到此,她不自觉“咯咯咯”地笑了出来。
一旁的人牙子顿时毛骨悚然……
深夜、暴雨、快死的女奴……
这女人也太变态了,他得赶紧完事,赶紧走人。
人牙子撑着伞去看和念。
看了一眼他便不乐意了,“晦气!这人都快断气了,你叫我来做什么!”
柳氏挑眉,“她只是被打了一顿鞭子,哪就那么娇气了。你可看仔细了,她那张脸可值不少钱。”
人牙子又探了探和念的鼻息,翻了翻她的眼皮。
虽然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又被她满身的伤给生生劝退了。
“这都伤成这样了,我买回去还得掏钱给她养病……”
柳氏翻了个白眼,“你不要就算了,这么好的皮囊,又是个黄花大闺女,抢着要的人多得是。”
人牙子摸着下巴道:“行!我先把人领回去,若人死了,这事就此打住,若人活着,回头我就把钱给补上?”
柳氏顿时来气,刚想赶人却被崔婆子拦住了。
“夫人别急,不如让他给立个字据,他不吃亏,咱们也有个保证?”
柳氏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可心里就是不舒服。
她后悔死了,若是早些将这死丫头卖了就好了。
不仅能买个好价钱,三女儿也不会被毁容。
崔婆子继续劝道:“夫人,这就是个灾星,赶紧送走吧,保不齐什么时候又出事了。”
这句话正中柳氏下怀,她连忙点头,算是同意了。
不一会儿,崔婆子拿着拟好的字据来给人牙子画押。
与此同时,墙外远远传来一阵声势浩大的马蹄声。
转眼间一队人马便冲进了何家小院。
为首那人一身黑皮铠甲,一双锐利的丹凤眼斜飞入鬓。
他是宁远侯的小儿子,府中五郎李秉戍。
他翻身下马,责令麾下士卒将何家围了起来,随后一脚踹开了何家的大门!
何家不过一个小院。
站在门口便能将宅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李秉戍刚进们,便看见了站在檐下的柳氏几人。
柳氏见数十官兵一下子冲了进来,一时慌了神,瑟缩在檐下不敢动弹。
崔婆子和人牙子也被吓得不轻,贴着墙根蹲了下来。
李秉戍的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暴雨中的和念身上。
“父亲,这里有情况!”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将人从水泊里抱了起来。
触手一片冰冷,周围泛着淡淡的血腥味。
李秉戍只觉一阵揪心,难受得有些透不过气。
宁远侯李成忠几人撑着伞赶来时,便见李秉戍抱着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少女。
她像是在这水洼里泡了很长时间,浑身都滴着冰冷的雨水。
府里的七郎李国铨注意到了檐下的柳氏几人。
他面色一寒,一个翻飞到了檐下,单手捏住了人牙子的喉咙。
他将人牙子提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人牙子吓个半死,连连求饶。
“大人饶命!小的是良民,是做正当买卖的,这户人家要卖丫头,我今晚是来接人的,躺在水里那女的便是今晚要卖的丫头。请大人明朝秋毫。”
李国铨抽出人牙子手里的字据,逐字念去——
“兹有丫鬟一人,名唤和念……”
“何念?”
宁远侯心里咯噔一下,拉着和念的手忙问:“你就是何念!?”
老二李成义挤上前,取出探子送来的画像。
虽然面前这个女娃脸色苍白,精神涣散,但五官轮廓的确就是画中之人。
也就是说,这个女娃就是他们要找的何家小姐之女——
何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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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坚守着誓言的和念只觉眼前一阵光亮。
在这道光中,她依稀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
她费力地睁开眼,可眼前始终缠着一团云雾。
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听到有人叫她,她才确定自己还活着。
她拼尽全力,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娘亲说爹爹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
眼前这个男人也有……
于是和念下意识吐出了两个字——“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