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至桌旁,端起茶壶倒好一杯热茶,至李三笛面前的桌上放下之后,才去找椅子坐下。
“第一次见面,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坐下之后,莺娇先开口道。
“我姓风,名小钻,乃镇南宗弟子,偶尔帮少主出来跑跑腿。”
“方才多谢姑娘解围,实不相瞒,今日主子的事情没办成,确实没有行令饮酒的雅兴,只想来此放松放松”,李三笛答道。
莺娇莞尔一笑:“嗯,我方才一眼看出来了,公子面相清正,目光澈澄,一看就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踏入大门之后,公子虽然面带笑容,看似高兴,但却和其他常来光顾的客人们完全不同,您的身上没有那种……那种……”
莺娇在脑中寻遍词汇,也说不出来心中所想的感觉,便干脆笑出声来:“哎呀,当真是想不出一个既雅致、又能表达心中所想的合适词来!”
“不过,公子虽然不是来找乐子的,但不管您是只想歇脚也好,有什么别的缘由也罢,莺娇哪怕只是在这里安安静静枯坐一日,只要让公子满意了,就算作将您服侍好了。公子您说,是也不是?”
李三笛呵呵笑道:“姑娘善解人意,今日……风某真是幸运。接下来我打算在这里看看书,睡睡觉,顺便等等人,至于姑娘,自便即可,无需有任何顾虑。”
莺娇笑道:“公子既然都来这儿了,还掷下大笔钱财,这般度日,岂不无聊?”
“方才嫲嫲也说了,我可是什么都会。公子若不喜音律,我也可以为您揉肩捏腿、顺便讲些书中故事,这样更有趣些。”
李三笛看着莺娇仿佛毫无忧虑的笑脸,开口道:“方才听楼中女子们说,姑娘早已心有所属,如今让你为我强颜欢笑,何趣之有?”
似乎没料到眼前的客人说话竟会如此直接戳心窝子,莺娇稍稍愣神之后,接着传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来。
笑罢,她看着面前的客人,虽然嘴角依旧微微扬起,但眉目间却现出一丝忧愁:“公子说的哪里话,身在这种地方,心,怎么可能真的有所属呢?”
“即使想寻个地方将心安下,也不过是妄想而已。”
说罢,莺娇顿了顿,望着李三笛,又继续开口道:“公子不必用如此眼神看我,我身上既没有什么凄惨的身世,家人亦不曾打我骂我,只是在十岁的时候将我卖至此处罢了。”
“不过,这座聆香小馆,虽不似下品烟花柳巷那般,以皮肉生意揽客,但实际上,坐在各个屋子为客人弹琴唱曲的姑娘们,也不外乎两种结局——”
“要么自己寻个如意郎君,付去半生存下的积蓄赎身嫁了,要么待到年长色衰之后,让嫲嫲想法子给卖了。”
“前一种结局听似是好的,然而像我们这种身份,嫁过去最多只能有个妾的名分,下场往往比在楼中更凄惨……”
“而被嫲嫲卖了嘛,那就更不好说了,卖给谁都是有可能的。”
“方才公子听到姐妹们的闲言碎语,说我是因为齐公子不再光顾而不愿出房门……”
“其实真相是,一个月前,我告诉他不要再来,我不会再见他了。”
说到这里,莺娇眼中察言观色,发现这位风公子脸上既没有对他人之事的冷漠,表情也不像看笑话般、而是很普通的神情在听自己讲话,他的目光亦坦然真诚,并未有丝毫敷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