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不待他想出所以然来,陛下就大步而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塞进了还处于迷惘的他怀里。
他有些措手不及,但是也稳当的接住人。
怀里的十皇子似乎是知道了自己被谁抱着,原本在陛下怀里垂着的小胳膊直接圈在了谢长柳的脖子上。
谢长柳低头一看,只见十皇子满脸泪痕,闭着眼睛还在流泪,打湿了浓密的睫毛,嘴里呜咽着,嗓子似乎是给哭哑了,没有了先前的声音。
谢长柳瞧着十皇子那委屈的模样瞬间明白了陛下塞给他十皇子是为何了,这是哄不住人,叫他哄呢。
他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顺着气,慢慢的在庭院里踱步。
他见过母亲哄阿眠,就是这个姿势。他没有哄过阿眠,如今却是用到了十皇子身上。
没走两圈,慢慢的十皇子就止住了抽泣。他把鼻涕擦在谢长柳的雪白的肩膀上,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打着哭嗝。
他停住了哭泣,眼里依旧泪汪汪的,可能是哭久了,眼底红了一片,眼眶都肉眼可见的肿起来。泪痕在他脸上,湿漉漉的一片,看着好不可怜。他向他最敬爱的先生诉说自己遭遇的委屈。
“先生,他抢我花球。”
的确是嗓子给哭坏了。声音沙哑,弱弱的,让人跟着也不由得心疼起来。
谢长柳没有停下他踱步的动作,轻声的跟他接话。
“嗯?谁抢花球啦?别哭啊,先生不让他抢走的,先生在,花球是小十的。”
他用脸去蹭十皇子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笑得温和,带着一股极易亲近之感。
“他拉扯花球,还揪着花球的毛,地上都掉了好多,花球好疼啊。”
十皇子凑近他的脖子,享受着爱抚,声调里打颤,说着说着似乎又难过上了,几乎又要哭起来。
谢长柳小心搂着,继拍打他背部的手往上移,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脑袋。
“不怕不怕,咱们给花球请太医看看好不好,一定给花球看的好好的。”
闻言,十皇子抽噎都停下了,他抬起小脑袋,泪汪汪的看着谢长柳,红肿着眼眶有些不相信的问:“太医可以看好花球吗?”
谢长柳带着温热的手指放在他的脸上,指腹一蜷揩掉一颗还挂在脸庞上摇摇欲坠的泪珠子。肯定的道:
“可以的,大夫给开药,花球就好了。”
他错落开视线略微望了一眼周边人。陛下等人依旧矗立,不远不近的看着自己这边,似乎是等着他把人哄好好交差。而花球也窝在宫人怀里,并未闹腾,这么看着也不知道好坏。怀里的十皇子期期艾艾道:“那我们现在就能找太医吗?”
他圈着谢长柳脖子的手臂摸索到他后背的头发,绕了他一手。他这是第一次揪住谢长柳的头发,以前是不敢,因为他尊师敬道。而现在,是不注意就才抓住了,他也没松手,就这么一直揪在手心里,情绪也逐渐平缓下来,连抽噎声也停止了。
他的先生是仙人,三千乌丝如瀑,垂在脑后,总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缥缈之感。
谢长柳感受到头发被拉扯,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头发。
“现在不能哦,小十哭鼻子了。小十想要太医看见你哭鼻子吗?”
他故意使出激将之法,秦琰虽然年纪小,不过心思敏感,面子也薄,平时若是夸赞多了都会小脸通红。常自诩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是委屈了,睁着一双要哭不哭的大眼睛,也不会到掉金豆子的时候。他总想一步就长到成年去,不把自己当小孩,若非是今日的确是受了大委屈,哪里会见到他哭鼻子的模样,还要被更多的人瞧见,定然是不乐意的,届时就不是委屈了而是害臊了。
果不其然,在谢长柳的这一说辞下,小孩子瘪着嘴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间,撒起娇来。
“不要。”
谢长柳不敢逗弄他,这会情绪才下来,是经不住揶揄的。
既然能哄好就是了,什么都得依着他。
“那小十不哭了,我们回去换件衣服,洗把脸,然后抱着花球找太医好不好?”
自从钟意秦煦后,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般柔和的哄着稚童,他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更没有想过,要怎么去带小孩子。就算是在幼时,对自己的亲弟弟阿眠都是不大耐烦的,阿眠小自己太多,他出生后不久自己就正式进了东宫做伴读,甚少陪伴。加之那时候与父母聚少离多,而又多了个弟弟,他觉着父母不爱自己,会把对自己的爱意转移给别人,脾气就不怎么好。更何况自己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半大少年,玩心大,性子可以说顽劣,不喜欢什么就直接表露出来。回家都不愿意见阿眠,更是要缠着母亲不准他去抱阿眠。加之阿眠也小,除了笑与哭没其他方式表露自己的需求,而他一哭闹就觉得嫌恶,恨不得丢出去,哪里还会沉下心来哄着。秦琰是意外,是无可奈何的意外,也是现在他掌中心疼的小孩。
“好,那小十不哭了,小十要给花球找太医。”
他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抱着人折回来。庭院虽说是不大,可来来回回的也走远了。
十皇子趴在他的肩头,嘴里哼哼唧唧的,依稀有着哭过之后的羞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样子是已经哄好了。
“小十乖,那咱们回去洗脸啊。”
谢长柳拾阶而上,准备进屋去带着人先净面,而在要进屋的时候他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陛下,他这一投入的哄起来就忘记了这一院子的人。陛下还在,作为十皇子的父亲,自己旁若无人的是否是有些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