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送的?”
“邱家公子送来的,附带了一份,说是他朋友的,聊表心意。”
又是他朋友,华章皱眉。从两年前知道阿眠的身世开始,邱频送给阿眠的生辰礼就是两份,每次都说是替朋友送的,可是他却从来不告知这位朋友是何方神圣。他心里隐隐是有答案的,他是替谢长柳送的,本来觉得膈应,可是,咬了咬牙也就放下了。
他问:“人走了吗?”
“没走。”
华章一愣。就见下人面色有些难看,支支吾吾道:“说是怕您跟二公子不收,若真不收也别扔,他们带回去。”
邱频不是小气的人,可做的这功夫就是想到了华章会猜出他附带的那份礼是替谁送的。华章对谢长柳心存恶意,知晓后可能会不承这份心意。而若是不收附带的那份,他愿意自己收回去,也不要他们扔了,坏了一番好意。
华章打开看了下,红色的盒子里放着一支太仓毛笔,另外的盒子里放的是一块砚山。都是书房里要用上的。
送的依旧中规中矩,往年都有收,今年也没有道理拒收。
“拿去给阿眠吧。”
阿眠不会知道多出来的这份礼是谁送的,邱频不是自作主张的人。
邱家
邱频手持一毫于纸上勾勒着线条,笔锋不似他的人那般清浅,反而如疾风劲草般飘逸劲道。
回来复命的下人垂首站在三步开外。
“收了?”
“是,奴才在外面照旧等了会,没见人丢出来。”连续送了三年的贺礼,每年都要防备着会不会给丢出来,但每年都没有丢。他也不知道他家公子是在担心什么,但也守着本分不敢好奇。
意料之中,邱频倒也不会意外。“下去吧。”
人走了,书房内就独他在,太过静谧。
他为谢长柳罗列了一页页的将来可筹谋之事,其实,这样的东西直接拿给太子最好不过,但,他所献上,唯有谢长柳罢了。
已经多日未见,尽管是陛下有眼睛盯着他还是走了一趟御宝阁,就像是陛下说的,自己是去与他往来相交的。
陛下在用人,自己虽然跻身清流,可到底来说是天子臣民,与谢长柳往来倒也算不作数。
谢长柳照常做着陛下安排他的事情,如今已经许久不曾把朝堂之事说与他听,不知是不信任他了还是陛下心中自有沟壑,用不着自己了。
邱频再往来御宝阁,虽然不是他愿,但也没有推却。
对于邱频的到来,不外乎会带来一些他不知道的消息。只如今汴京稍显安定,有镇北王坐镇,底下人也不敢乱来。
邱频并不死心。他说,他还在打听密谷的消息。谢长柳皱眉。“谷主真的可能已经辞世了。”
他没有想到,之前不过与邱频提了一句,邱频就毅然的坚持到如今都还在探寻密谷的消息。
谷主并不愿出世,自己若是一再强求就是强人所难。
谷主当初同他说的那些话已经很明确了,自己走后,密谷就将会封闭,再也无人可以进出,而他与孔夫子一样,只会与世长辞。他们是决心要断了跟世俗的牵连的。
邱频知道谢长柳顾忌什么,他之所以一再的否认谷主还在世的肯定只不过是不想叨扰他们。
他当年眼疾是谷主治好的,又拜了孔夫子为师,这并非小恩小惠,这两人于他来说太过崇高。他既然敬重他们,自然是想顺遂他们的意愿。
“你不是真的见到谷主的身后事,并不能肯定他真的不在了。”邱频太过坚持,饶是如此,就足以让谢长柳操心。
他忍不住叹息。自己何尝不是想抓住这次机会拉拢镇北王,可是,自己受谷主恩惠良多,如何还能再三利用他的恩典呢。再说了,就秦问礼那样的情况,胎中带来的病症,恐是谷主出手也未必可以转圜,不过是求一个可能罢了。
“像是密谷谷主这样的聪明绝顶的人,生死早就不由自己了,他们的存在是天理,那么,他们也不可能死在天意里。”
谢长柳蹙眉,其实邱频所言不假,他亦是认可这个道理的。但,他的顾虑并不能够因此消弭。
“谷主同你说的那些,我觉着是骗你的,他只是想借你的口告诉世人他身死的消息,好断了世人对他的念想,就算他日后要出谷还是留谷,都无人再会打搅上他。”
就密谷的那两位,一位有着起死人肉白骨之绝能;一位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圣贤才士,他们的存在就好比鹤立鸡群,本就受人追崇。只是他们无心世俗因果,不愿红尘累过。而谢长柳不属于密谷,他的出现是意外,而离开确是一定的,在他接受孔夫子的教学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改变,而密谷里的人诚然是知晓的。谢长柳出去后,他可以代表孔夫子,影响的是整个大梁,他说的话必然就有权威性。只要从他口里流传出他们的死讯,世人只当做那是真相,谁会去怀疑里面的真实性,也无从去求证。
邱频继续道:“他们其实想卸下的,不过是他们那一身困住他的东西。”
人这一辈子,从落地开始,身上就有了许多牵绊,困着他们在原地束手束脚。而那两位老先生,何尝不是,他们是世人眼里的圣人,求而不得,却也因此所累。
经邱频这么一开解,谢长柳豁然开。原是他庸人自扰了,当初谷主与孔夫子所言他听的太过认真,却也未能领会其中真意。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过在他的一念之间,谷主一言里是点拨是知会,而他却钻了进去。
他思付,既然如此,若是自己再求上谷主,不知谷主可会还领情。
“我如今离不得这里,不然我会试着回去一趟。”
邱频见终于说通了谢长柳,不禁心情大好。“我知道那里,我会去走一趟的。”
谢长柳却是惊讶了,密谷的地理复杂,当初他眼盲,是跟着叔父去的,自己是不知晓路的,先前出来那一遭,可是连路都没有记上。
“你也去过?”在他眼里,像邱频这样的世家王孙,怕是没有走过那么远的路的。他们就像是寺庙的佛像,永远的坐立在那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若非是有高人相助,于这茫茫天下,寻一个密谷的位置,简直是天方夜谭。
“去过,我亦见过谷主,你知晓的,我们邱家同孔夫子有点联系。当年,我还是得了太子的命令去的,只是与你错过,想来阿眠曾经说与你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