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视他为手足,如今物是人非,说起来都是叫人贻笑大方了。
陛下心知肚明,那时候谢氏遭受元氏的迫害,他那个小伴读可也没有受到东宫的庇护,看来这个手足之情也就是说说而已了。那谢长柳固然是记着当年的屈辱,可如今在局势对立之下,他还是一腔真心的唯太子是马首是瞻,也不知该说他什么的好。
在陛下面前,他已经不掩饰与谢长柳的关系,好歹也是当年的手足,哪里就是形同陌路的样子。有了陛下的肯定,他顺道见了谢长柳,这一次,他们光明正大的对坐而谈,再不需遮遮掩掩。
秦煦在知晓谢长柳就住在御宝阁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离他这般近。
他之前就听说御宝阁住了新人,却从未往谢长柳身上想。
他顶多是以为谢长柳或许在谁家做着门客,哪里会猜到他居然铤而走险直接到了陛下身边,以身饲虎。
谢长柳一向都是个有主意的,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决定,如果早知他如此冒险,他如何都不会同意叫他陪自己走这样一条未见天明的路。
有着宫人的指引,秦煦直接进了御宝阁,此处他之前知晓是一处陛下用来放置东西的宫宇,后来才被腾出住了人。
进去后,谢长柳对他的到来有瞬间的惊讶。
也是,自己并没有提前告知他自己会来,突然看到自己,必然是要吃惊的。
谢长柳问自己怎么来了。秦煦回他,是从陛下那过来的,如此谢长柳也就明了秦煦并非是自己找上来的而是经过了陛下的允许。
两人在琢花捶门下站了一会,彼此谁都没有说话,但望向彼此的眼里却似是已经道足了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宫人出声说进屋去,勿要站在外面吹风了。
不说谢长柳,秦煦如今大病初愈,当是需要好生照料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屋内生着碳。银碳不生烟,没有其他味道,适合在屋子内烧,比起一般的木炭,银碳价更高,寻常人家也是不烧银碳的。
人甫一进去就被温暖裹挟住。
秦煦打量着屋子,这里到处都是有谢长柳生活过的痕迹,虽然陈设都是极简,看着布景都是从一开始布置的并未更换过,桌布有些旧了,门后面还立着一把伞,衣撑上挂着先前他去东宫时遮面的那顶帷帽,坐塌上放着一本书,半边悬在外面,可见是看书之人丢下书就走了连回头看都没看一眼。
如此场景,也可清晰的见到,谢长柳在这里也过得很好。
秦煦见着宫里人对他也颇为尊敬,虽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先生一称呼也足以叫人心怀崇敬。看来他在宫里这些日子,受尽优待,并不受罪。秦煦或许是想感恩陛下的。
他曾担忧谢长柳会受苦,但今日所见,才知自己是狭隘了。陛下纵然是城府深沉,可也是礼贤下士,对人不曾苛待。
其实,谢长柳如今算是陛下的臣属,纵然是他们各为其主的身份,他也不会去揣测谢长柳是否是背叛了自己,他不会去怀疑谢长柳对自己的真心,比起自己对谢长柳的猜忌来,实在是叫他羞愧难当。
谢长柳领着他到榻上坐下,往他腰后多塞了两个腰枕。谢长柳仔细的服侍他生怕是会哪里不好了,对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进宫来的冒失生出不悦来。
“不是说你伤在肋骨,怎么还进宫来。”
东宫的人也不是不会照顾人,就怕是秦煦他独断专行,就是鱼公公都劝不住的。果不其然就听秦煦解释说:“已经养了好些日子,好多了。”
谢长柳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是浑然没有一个伤患的自觉。
这么看着两人自然的相处方式,似乎是相濡以沫多年。
知晓谢长柳与太子殿下定然是有话要谈,吉祥进出一次送了茶水来也就自觉地出去守好门,不打扰。
秦煦见着如芝兰玉树般的青年,不禁想起,他曾经应该是在哪处见过谢长柳的。
“我们之前是不是几次擦肩而过?”
不能算说是擦肩而过,应该是谢长柳避而不见。
谢长柳知晓他的意思,他应了是。
他们都去过摘星楼看雪,也算赴了一场未曾定下却都不约而同去奔赴的约。彼时他带着十皇子与另一楼道的秦煦遥遥相望,不过那时,秦煦定然是没有认出自己的。
他们都在除夕之夜一同抬头望着夜幕中绽放的流光溢彩的烟火,虽然不在身边,可也在距离彼此最近的地方仰望天空。彼时,秦煦应当是在摘星楼上,而谢长柳跟着镇北王站在长长的宫道上,越过宫墙,仰望星空。
如今他已经不必在秦煦面前遮掩自己,也不必在世人面前掩饰自己,当初的匆匆一瞥,都不过是为了有一日能够正大光明的相见。
秦煦见着在门口立着的宫人,许多话都不好宣之于口,谢长柳似乎是猜出了他的心事,便道:“吉祥是我信任的人,你但说无妨。”
吉祥是他在宫里唯一信任的人,比起葳蕤宫,他更乐意信吉祥。
说起葳蕤宫,谢长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秦煦,小心被渔翁得利了。
葳蕤宫给他的感觉,就不像是是诚心与东宫互利互惠的人,她更在乎的是她自己的利益,而若是有朝一日,东宫的利益与她的利益相悖,她一定是不会选择退步的。
只谢长柳还没有说起,秦煦就先道:“你救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道谢。”
比起当时的浑浑噩噩,他不确信谢长柳是否出现在皇陵,而如今他已经清晰的想起是谢长柳的奋不顾身救的自己,只是后来他昏迷后不晓得是怎么出去的,但,不能改变是谢长柳拯救自己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