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长柳据实答了。
“那位老谷主就没有什么办法救你?”或许是觉得谢长柳当真听不见,他还特意提高了嗓音同他攀谈。
谢长柳如今的情况,其实就还是受禁药的影响,如今也只是失聪,将来长此以往的下去,便会五感俱失。
谷主虽说是杏林高手,可禁药却从来都没有解药,当初就没有,如今也难说。虽说现在由于药材难全,谷主没有把握能解他的毒,可却也能缓解一二。“进宫之前,有为我针灸过,不然陛下您也不能与我照常交谈。”
原来如此。知他是能听清自己说什么,陛下又降低了自己的嗓音道:“那他有告诉你,解禁药之毒的药方,是可以先服用一半的吗?”
谢长柳微愣又显错愕。
他还的确还是头一次听说,这药还能先用一半的。
“什么?一半?”谢长柳面露疑惑,对于这药可以用半副来说实在觉得过于匪夷所思,可帝王向来注重一言九鼎,谢长柳没道理是不信的。
帝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就知他果真还是不知晓的,他原本也是不知的,被太医那么一提醒才知,谢长柳的情况本身就与其他的病症不同,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朕给你的药材,与你自己凑的,想必已经足够一半了吧。”
“是。”谢长柳面色浮出几抹喜色,他的确并不知这药是可以先用一半的,就是谷主都不知晓,可如今能够先用一半,也就是说可以先缓解自己的病症,剩余的半副药材再去凑便是,如此,自己五感丧失的情况也不会出现。
“想来,谷主也并不知这药能先做一半用。”
陛下并不否认,纵然他密谷谷主医术一绝,可他宫里的太医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晓他不晓的,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之前医治你的姜太医你还记得吗?让他跟你走,他会给你熬制这半副药。”
“多谢陛下恩典。”
“恩典就不必了,朕只是怕你还没帮朕做完事就先死了。”
谢长柳不觉得陛下这话难听,反而充满感激。
虽说陛下是在利用他,可也的确帮到了他不少。谢长柳想,与陛下之间,或许是作为对手来说,都是惺惺相惜的。
陛下许平妻的圣旨给了王氏,可与县主同一天按照正妃的礼制嫁入王府,已经是陛下的恩典了,可,圣旨去后,王氏王臻却并未接旨。
她虽然不知晓陛下为何又转性同意了她的平妻之位,可她却不得不为王氏计量,这平妻之位她不能要。
陛下撬她的婚事就是摆明了不要她嫁入王府,而如今就算是许了平妻,她也不敢要。
帝王心机深沉,她不能去猜。
她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就不顾家族的荣辱,那平妻她不要就是,王妃还是侧妃,都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维持家族的名声的罢了。她此一生,本就无心婚嫁,如今有这一遭,也算是上天给自己的考验吧。
那一日,王臻便在家中自断青丝。
女子断发,便是大不韪,她也是彻底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不嫁了。
不管是侧妃还是平妻,她不嫁,一生都是王家女。
自断发后,她不顾家里人的阻拦,连夜离开了会陵,前往了她常去的道观里,从此,青灯伴古佛,再不入红尘,不解尘缘俗世。
等消息传回汴京,众人依旧为王氏女的烈性而扼腕叹息。
“王氏没有接平妻之位。”
“王臻已经断发出家了。”
作为一个高门贵女,却有勇气选择断发出家,该说她是意气用事还是太过倨傲。世间从不缺烈性之人,她也并非就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而出家,她想必也是清楚,她并非就是不愿与人共侍一夫,而是清楚的明白,这个平妻之位关乎的是什么责任。
陛下不会是闲着没事才会给秦郦赐婚,他是在拿秦郦的婚事做文章,王臻应该是已经猜到了陛下的打算,才会放弃求来的平妻之位而去选择落发出家。
王臻作为门阀里年轻一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她的智慧是凌驾于声望之上的。
如果陛下真要拿广南王的不是,而作为琅琊门阀的王氏,或许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王臻的选择就是给王氏的一个退路。
她一人出家,从而以婚事为借口与广南王划清界限,日后就算是陛下发落,也才不会牵连到他们一族。
可以说,她的睿智是拯救了全族人。
“那是她的选择。”
王臻,王氏女果然不同凡响,连抉择都是最惊天动地的,世间怕是又会多了一个关于她的传奇。
他已经尽力了,她不要,那便是她的选择。
风起时,他想起了在离开会陵时,回头看她的那一眼,她那般的坚定,也足够的清醒。
而后,一切都如陛下所料,藩王并非一直安生,有着藩王起事的风声时,似乎陛下也已经做足来了与之较量的准备。
“你说谁?”
当谢长柳再次从宫里出来时,把他拦在半路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元崧。
他告诉谢长柳,已经有藩王起事了,他若是要为太子谋事,就可以准备了,而若是要为陛下,他要想好,最终的受益人该是谁。
“禄安王。”
元崧眼睛平视前方,虽未低头看马车里掀起帘子的谢长柳一眼,可他也知,谢长柳此时的心情定然也是大起大落。
他自为谢长柳绸缪以来,就深知,谢长柳要做的局,很大,大到要与天家权贵争锋,要与黎民百姓做势。
他会愿意襄助,一来是他们元氏欠他的,他用自己的方式偿还;二来,他在赎罪,他知晓赎罪也不能劝谢长柳放下对元氏的赶尽杀绝,可,他还是想去做,至少,九泉之下,百年之后,元氏能不受人唾骂万年;在三,他与谢长柳之间,是相见恨晚知己知彼,只可惜,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若非隔着家仇大恨,定能笑傲天下。
谢长柳有那么一刻是失算了的,他们都以为最先起事的会是广南王,可都错了,居然是一向默默无闻的禄安王。
而在宫里的那位禄安王世子接近十皇子也不是真的就兄友弟恭,禄安王在众弟兄里不受待见,他的儿子自然也不受人前呼后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