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事起,刘代代就一直生活在被人指指戳戳的日子里。
她母亲据说是被人给骗了,不到二十岁就和人私定终身,未婚先孕被赶出家门。本想等孩子生下来就结婚,结果孩子一落地,那男人就跑得不见踪影。
年轻的女人独自带着孩子在外漂泊,到处都是冷眼。她没有学历,也没有一技之长,为了讨生活和养活孩子,不得不在打些零工之外借着“朋友”的关系接一些客。
陌生的男人们在那不到三十平米的破房子进进出出,有时候刘代代下学没地方去,只能趴在路口小卖部的高台阶上写作业。
边写还要边听路过的大人指指点点:“看,这就是那婊子的小野种。”
没有人愿意和小野种做朋友,看似善意的接近背后往往是无尽的嘲笑与讥讽。上多了几次当,刘代代便也不奢望有人真心和她做朋友了。
她只是背着那只从垃圾桶翻出来缝补过后的破书包,每天往返于学校和那个“家”之间,直到她长到十岁,她美丽的妈妈终于在众多恩客中捕获了一位浪子。
浪子安顿下来,很快她们便有了新家,也总算过上稳定的生活。
再也没有陌生的男人会在家里进进出出,只是偶尔,那个终于让她有了“爸爸”这个称呼的男人会夜不归宿或是喝醉回家,紧接着就是屡见不鲜的争吵和家暴。
于是不堪忍受的美丽女人决定在某个晚上连夜出逃,她没顾上多带一件衣裳或是带上一些钱,只是在朦胧的夜色中跳上一辆破面包车后不知所踪。
自那以后,刘代代再也没见过她的母亲。她不得不跟着醉鬼一边过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起寻找那个女人的踪迹。
为了防止她像那个女人一样,醉鬼便干脆将她锁在租来的车里。直到在一次寻人时不慎在山路发生车祸,侥幸活下来的她才终于结束那终日充满咒骂与拳打脚踢的生活。
时至今日,刘代代依然不知道该不该恨那个美丽又狡猾的女人。她忍耐着腹中的阵阵恶心,倔强地望着窗外被匆匆略过的行人与树荫不语。明明想要片刻宁静,却不得不任由那明明很容易就能忽略、她却始终无法忽略的发动机轰鸣声将她包裹。
“刚才那男的缠着你啊。”不等她被吵的发疯,沈铭心的声音已经烦人的在耳边响起。
见还肿着嘴唇的刘代代不说话,又问:“你男朋友?”
刘代代低声骂一句什么。外头公交站旁正有一家三口笑得开心,她把目光收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铭心也不生气:“之前鼻青脸肿,该不会也是那老兄干的吧。”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烦人。”
“嫌我烦人就给我滚下去。”
“当我愿意赖在这,你停车我马上滚。”
“没看见这是十字路口?既然主动权在我,就老老实实待着,到合适地方你不想滚也会让你滚。”
于是刘代代又不说话了。沈铭心这回没理她,过了路口找了个地方把车停下,见她解开安全带二话不说就要走,出声感慨:“真不愧是‘利用’关系,用完就走。”
刘代代开车门的手一顿,咒骂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现金往她身上一丢:“小费。”
“嚯,老板大方。欢迎下次光临。”
“光你X的临。”刘代代的表情仿佛踩了一坨尚还温热的大便,恨不能瞪出眼珠子,打开车门一溜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