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长河却是不怒反笑:“你这个倔强的性格倒是和她很像。”
在沈铭心的印象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尹长河对着她笑。那张像是面部神经失灵一般总是严肃的脸,此时正微微颤抖着。
苍老的肌肤上遍布着星星点点名为岁月的斑纹。下巴和嘴角的轻轻抽动,让整张脸看起来都有些奇怪,看不出他到底是什么表情。硬要猜的话,其实更像是在哭。
可沈铭心知道那是一个笑容,一个不知道饱含着什么样情绪的笑容。
既不幸福,更不慈祥。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在父亲钱包里看到过的那张照片,她明明笑得那么幸福,也笑得那么张扬,可她还是一瞬间就将那个美丽的笑容和眼前的这个人串联在一起,渐渐融合为同一张脸。
父亲曾经对她说过,她和这个最美丽的女人长得很像,所以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沈铭心那个时候不懂,只觉得被形容为“美丽”就足以高兴得手舞足蹈,可却不知道追问父亲眼里的湿润到底是因为什么。
于是她也只是笑:“是长得更像,还是性格更像?”
她的话似乎让尹长河想到什么,两只眼睛短暂失焦片刻,本就安静的室内变得更加沉寂。
“长得像,性格也像。”尹长河缓慢地说着,大概是口渴了,他终于舍得再次动动胳膊,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
“那还真是可惜。”沈铭心看着他轻轻叨念着,“他们都说,她最像你。”
血缘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是厌恶的,是想要远离的,却终归逃脱不掉那若隐若现,想摸又摸不到的影子。
虽然出入尹家的次数不多,与尹长河见面更是屈指可数,沈铭心从来不喜欢尹家的长辈们,可今天是第一次在见面后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尹长河难看的笑容在这一刻似乎比照片里尹静的笑容更加让人觉得深刻,深刻到让人觉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有些反胃,也觉得有些可笑,她今天明明是来“探病”的,却一句病情都没提。
没顾上与尹家的其他人告别,从医院出来,沈铭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做深呼吸。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又看见一波又一波人从医院大门进出,好一会才终于压住心中那股没来由的不平静。
刚巧,古晓芸在这时发来信息,她几乎想也不想地按住语音键:“别废话了,就现在。”
若说有什么事情能立刻分散注意力,那就是即刻进入到一场生死存亡的头脑风暴之中。
小小的房间里,吵闹的发言声和间或响起的嘈杂音乐中,十几个人的“生命”被都悬之一线,等待获得最终的解脱与救赎。
古晓芸的声音已经在耳边聒噪了半天,从声情并茂到慷慨激昂,她只需要短短几秒钟。
斜对面的十号玩家是她的重点输出对象,那人对她毫无逻辑的发言听得有些不耐烦,用小口小口地喝奶茶掩饰着自己的茫茫无奈。
沈铭心就坐在古晓芸的右手方,此时同样对这激昂的发言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