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言怀信骑着一匹小猎马,哒哒地跟在游猎的队伍后面,乐呵呵地捡着前人的遗馈,比如兔子、鸟雀、小梅花鹿等没什么危险的猎物。
然而不知是前面的队伍冲得太猛,还是有人刻意引开了本该跟随在言氏嫡亲二公子身畔的守卫。不知不觉中,当言怀信下马追逐一只跑得欢快的兔子到林翳深处时,身后已经不见半点侍卫的踪影。
密林深处,高木耸立,绿树成荫,遮天蔽日。
空旷的山谷中,高大的林木间,言怀信早已筋疲力尽,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如果再没有人来救他,等到夜幕降临,他恐怕会死在这里。
然而祸不单行,就在他靠着一棵大树,准备小憩时,林野中居然传来了狼的嚎叫。
言怀信知道要遭。
就算他平日里不喜欢父亲的讲学,但他也清楚地知道一点,狼并非单独行动,而是一种群居动物。
如果只有一只狼,那么他还可以拼一把!可是一群狼?
言怀信苦笑,他的腿已经使不上劲儿了,更别说他的手臂在前两日的射箭比赛中还受了伤,看来自己当真要命丧此处了!
就在这一刻,当他已然放弃生的希望时,有一道清脆的声音从他身前不远处响起:“喂!你还好吗?”
言怀信猛地抬起头,可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时,不由愁上心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可是,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最多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在自己的眼前被狼群叼走。于是,他咬咬牙,用尽最后一抹力气,拽住小女孩的手,就要拉她逃命。
结果下一瞬,头狼奔来,那女孩居然使出非人的力量,将自己一甩背在背上。然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他二人就已经到了树上。
“好了!你安全了!”小女孩拍拍言怀信的肩膀,安抚他道:“你别怕,我的猎马追风已经去报信了,相信不久他们就能找到这里来。”
言怀信捂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胸膛,终于放松下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问道:“你是谁?又是谁家的小姑娘?”
小女孩却不答话,而是反问他道:“你又是谁呢?”
言怀信道:“我是言相的次子,言怀信,你呢?”
小女孩答:“悠然,你叫我悠然就好,怀信,我叫你怀信好不好?”
言怀信点头:“好,悠然,很高兴能够认识你!”
顾悠然莞尔:“怀信,很高兴认识你。”
那一日,待到日落月升,星辰满天,言相等人还是没能成功寻回他们。
那一夜,小小的怀信依偎着悠然,在小姑娘追着他认星星的过程中识遍了整座星空。
原来,言怀信回想往事时才发现,被兄长称赞聪慧过人的她又怎会不识星图,想来那只不过是她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摒弃恐惧情绪的方法。
也是从那一夜过后,言怀信开始立志从军,他再也不想自己被害怕的情绪所裹挟,而在军旅中他会成为最勇敢的自己。
可是,仍然年少的言怀信尚且无法懂得何为终身奋斗的理想,他只是开始习惯和悠然一起在父亲的授课中捣乱。
那是秋狩结束不久后,他在父亲的引荐下,和兄长一起成为了悠然的伴读,也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原来悠然就是幽国帝王唯一的子嗣——幽国名正言顺的公主。
可是过往同甘共苦的情谊让他从来都无法将她当作公主一样尊敬。
相反,他有时甚至会故意作弄顾悠然。
可是悠然她却从来都不生气,一次都没有。
无论是他往她的桌案上放老鼠,还是在送给她的花束中放圆圆胖胖的青虫,她从来都只是一笑而过,仿佛自己是个只会上蹿下跳的傻子!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悠然就是玩伴的关系。
直到那日,他在上书房中听到了父亲和幽国皇上灏帝的对话,这时,他才明了,灏帝有意与父亲结亲,他想把自己和兄长都给悠然作侍君,成为未来幽国女皇的皇夫。
而父亲果然一如既往的答应了,父亲他从来都不会拒绝幽皇的任何提议。
可是这一个本该令大历所有男儿都羞耻的事在他听来的第一瞬间感受到的竟然是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兴奋。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喜欢她,就连心弦上的小人儿都在不住地雀跃舞蹈,奏出欢喜的音符,让人不安而甜蜜。
然而一切并没有按照大人们所预料的那般发展。
父亲在悠然十三岁那年因为劳累过度,骤然离世。
一年后,本该在豆蔻之龄承接幽国镇国长公主封号、被幽皇确立为幽国皇位继承人的悠然居然不告而别,消失了整整十日。
而他也收到了边关异动的消息,仓皇赶赴边关。
熟料,这一别就是经年。
待他们再会时,一切都已经太迟,迟到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留半点。
奈何少年一瞬心动就一生心动。